翎知道綮的最後一句並非實話,但他也沒有興趣探究,畢竟這與他無關。

 

「走吧,去會堂。」綮淡淡的說。

 

翎點頭,跟上。

 

 

翎看著綮正一臉平靜的入侵著他人的電腦系統,將裡頭的資料殺得一乾二淨,設定弄回原設,還在某些程式設置了多重密碼和病毒。

 

而在連桌布都被設定成校長的登山照,且弄了多道密碼鎖後,翎忍不住蹙起了眉。

 

「你真的很無聊。」翎冷冷的說。

 

「多謝誇獎。」綮勾起一抹笑,消除了操作紀錄,並丟下幾個只要想追蹤他的來源,便會被觸發的病毒程式。

 

「……有工作嗎?」翎從袖口滑出一把蝴蝶刀,在手中隨意把玩著,顯然是決定不去理會綮所給予的回應。 

 

就在不久前,他和綮提早離開學校,回到了住處。

 

在離開會堂前,他注意到何歆玥朝他們的方向投來的目光,那是一種憧憬交雜著失落的眼神。

 

這使他懷疑那個女的是不是喜歡上了綮。

 

他並沒有把這個發現告訴綮,一來是因為沒義務,二來是因為不干他的事。

 

「有。」綮在鍵盤上看似隨意的敲打了幾下。

 

「暗殺C市立委、暗殺他國外交使臣、暗殺雲騰石油產業的小開……很多,大約九件,地點都很近,短期內也不會旅行,接哪些?」綮將電腦螢幕轉向他,使他可以清楚看見上頭的資料。

 

「……全部。」看完了所有的委託內容後,翎輕輕的吐出了兩個字,接著起身準備起任務工具。

 

「需要列印資料嗎?」綮將電腦螢幕轉了回去,又在鍵盤上敲了幾下。

 

「不用,我都記起來了。」翎淡淡的說。

 

「一樣是打算近期完成嗎?」綮關上電腦螢幕,詢問道。

 

「嗯。」翎點了點頭,穿上一件黑夾克。

 

「知道了,學校那邊我會替你請假。」綮拿出手機,在上頭滑了幾下,「需要多久?」

 

「一個禮拜。」翎丟下日期,逕自出門。

 

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好說的,他們不是朋友,會聚在一起純粹是為了各自的利益,他們不過是暫時同乘一條船的“同伴”罷了。

 

這種同伴關係既脆弱,又不可靠。

 

待翎離開後,綮撥了通電話,等不到3秒的時間,電話的那頭便接通了。

 

「有任何關於“死亡天使”的消息嗎?」沒有任何寒暄,綮直接快速的問道。

 

“有……綮想要的……是哪一部分……的資料?”一個聽起來十分輕柔的女聲自手機中響起。

 

「全部。資料給予的方式和以前一樣使用亂碼,還要加幾道防護鎖。」綮淡淡的交代道,那熟練的語氣與神態,說明了他並非第一次做這種事。

 

“明白了……綮,大老要你不要再與“夜煞”待在一起……他要你……立刻回本家來……”那個輕柔的女聲依舊用著平板的語調說道。

 

「告訴大老我有我的打算,我的事他別來管。」綮有些厭惡的說道,接著掛了電話。

 

“夜煞”指的就是翎,那是他在業界的代稱,夜煞這個名字在業界十分有名,因為他的失手紀錄目前仍是零,任務成功率百分之百。

 

沒有人見過夜煞,翎接任務的方式一直是透過網路來進行,而夜煞出現在業界中九年了,手法老練決絕,全然沒有人會將夜煞與一個大一生聯想在一起。

 

至於那個“死亡天使”則是近來新起的一個殺手,擅於使用槍械與炸藥,雖不及夜煞知名,卻和幾個大案子有所牽扯。

 

會對死亡天使產生興趣,主要還是因為傳聞中的死亡天使,是一個相貌如同天使般美好的少女……這也就是傳聞罷了,具體樣貌無人知曉。

 

綮想了想翎的樣貌,翎的妹妹應該也不會長得太差。

 

他其實對找翎的妹妹一事並不上心,雖然有在找,卻沒動什麼腦子,頂多查找國內各個鄉鎮縣市的人口,以及流動而已,那些未報戶口的黑戶他從未用心去找過。

 

對他來說,幫翎找妹妹的事也好,和翎的相處也好,都只是他的消遣,用來稍微打發時間,太快找到人就不好玩了……所以他才會找了三年之久,搞得連翎都失了耐心,覺得他沒認真在找。(雖然的確是如此。)

 

不過也是時候結束了,再拖下去一點意思也沒有。

 

綮偏了偏頭,思索了一下,再度打開電腦,手指像是在舞蹈般的在鍵盤上敲打,螢幕的冷光照映在他的臉上,看起來有些陰森。

 

「果然……是這樣嗎?」綮勾起一抹冷笑。

 

綮蹙起眉,覺得喉嚨有些發癢,伸出左手,習慣性的掩住口部。

 

原本只打算輕輕的咳個幾下,但咳到最後卻有些停不下來,甚至有越來越劇烈的傾向。

 

乾嘔了幾聲,綮總算是停下了咳嗽,他蹙起眉,那突如其來的劇烈咳嗽讓他的喉嚨有些不適。

 

他用右手倒了杯水,打開床頭的抽屜,拿出放置其中的一個藥罐,拿出幾個藥錠配水吞下。

 

綮的左手隨便的在自己身上的淡藍色襯衫上抹了抹,繼續將視線放到電腦螢幕上。

 

淡藍色的襯衫上,有著淡淡的、不甚顯眼的污漬。

 

 

被保鏢護在中央的C市議員像是斷了線的木偶,倒在地上,發出一聲重響,引起周遭不小的騷動。

 

距離騷動地點一千公尺處的高樓上,翎收起了狙擊槍,把四周物件整理了下,離開現場。

 

很煩,翎現在有一種莫名的煩躁,他帽簷下拉了些,並戴上一副墨鏡,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不知道那傢伙有沒有認真的在調查樂羽的事。」翎緊擰著眉,接近無聲的咕噥道。

 

樂羽是他唯一的、也是最愛的妹妹,自分開到現在,他們已經有十年不見了,也不知道樂羽過得如何……

 

“哥哥、哥哥!樂羽要和爸爸媽媽一起去玩,哥哥為什麼不一起去?”

 

他依稀記得,樂羽當時略帶失望的可愛小臉,以及那帶著埋怨與撒嬌的稚嫩嗓音。

 

而他也記得,他當初回應她的話……

 

「樂羽和爸媽一起去好好的玩,爺爺他有事找哥哥,所以不能跟去,下次哥哥再和樂羽一起去,好嗎?」翎輕輕的開口,聲音與記憶中稚嫩的自己所說的話語疊合在一起。

 

而那卻是他對樂羽說的最後一句話。

 

“說好了喔,哥哥如果賴皮,可是要吞一千根針的唷!”樂羽稚嫩的小臉綻出燦爛的笑容。

 

之後,他的樂羽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這種他在高中時,常聽見班上女生所發出的無病呻吟,在他聽來十分愚蠢,也格外諷刺。 

 

時光無法倒流,他會找回樂羽,而不會像那些女孩子一樣,在一邊“如果”,如果不能改變任何既定的事實,只有實際的行動才有所意義。

 

 

「綮!」虞蘭祁手插著腰,語帶怒意。

 

「有事?」面對暴怒的虞蘭祁,綮只是慢條斯理的摘下耳機,懶懶的看向來者。

 

「什麼有事?你竟然問我有什麼事?!」虞蘭祁的聲音倏地拔高,引起了班上大多數人的注目。

 

「怎樣?」綮挑了挑眉,瞟了瞟看向他倆的人。

 

所有人識相的移開了視線。

 

「我的電腦!是不是你幹的?!」虞蘭祁一把揪住綮的衣領。

 

「我做了什麼嗎?」綮眨了眨眼,滿臉無辜。

 

「還問我!你心知肚明!我的桌面!校長的登山照啊啊啊啊!」虞蘭祁漲紅了臉,生氣的跺腳。

 

「原來妳有那種興趣啊?」綮適切的露出了詫異的表情,然後打趣的看著看著虞蘭祁,「沒問題啊,妳要幾張?」

 

「不是!你、你……你跟我出去說!」虞蘭祁氣得直跺腳,她放開綮的衣領,拉住綮的手快步離開教室。

 

他們一離開教室,原本在一旁偷聽的眾人立刻炸開了。

 

「班長竟然想把校長的登山照設成桌面!」

 

「班長原來這麼重口味啊!」

 

「我還在想,為什麼我追了班長那麼久,班長還是甩都不甩我,原來是因為我不在班長的守備範圍內啊!」

 

「你少蓋了!就你那皮相,連午販部的大嬸都看不上眼呢!」

 

而造成轟動的兩人則在一個隱密的樓梯間,其中一個渾然不覺自己的行為已經引起了騷動,正使勁的瞪著另一個正笑得一臉無害的人,要討個說法。

 

「是你改了我的桌面,還殺了我硬碟裡所有的資料的,對不對?!」虞蘭祁氣勢洶洶的質問道。

 

那硬碟裡的資料可是她的寶貝啊!

 

「妳有證據嗎?」綮挑了挑眉。

 

「證、證據?!」虞蘭祁像是被綮這句給哽住似的,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證據。」綮瞇了瞇眼,將虞蘭祁的窘態納入眼底,「妳總不會毫無證據就說是我吧?」

 

「除了你以外,根本沒人會這麼做!還刻意把桌面和圖檔換成校長的照片!」虞蘭祁心虛的說。

 

「所以妳就懷疑我嗎?」綮垂下眼,露出難過的表情,「真讓人心寒……」

 

「我……」虞蘭祁像是被什麼東西噎住似的發不出聲來。

 

看著綮難過的表情,虞蘭祁的心裡不禁升起一股罪惡感。

 

她怎麼會去懷疑綮呢?綮的技術操作比她差些,整體分數差一點就要留級了,怎麼可能駭進她寫的保護程式呢?

 

「對不起啦,綮,我……」虞蘭祁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一個禮拜的巧克力棒。」

 

「……幹,你會不得好死!」竟然利用她的同情心!

 

虞蘭祁的愧疚感瞬間煙消雲散,她對他翻了個大白眼,順便送了他一記中指。

 

「一個禮拜就一個禮拜!我先回教室去了!」虞蘭祁沒好氣的轉身離開,方才的沉悶已不復存在。

 

綮看著虞蘭祁離去的背影,扯出一抹笑,輕聲的說了句話,那句話說得極輕,很快的便消散於風中。

 

如果翎在場,翎大概會挑挑眉,勾起一抹冷笑,回綮一句“原來你也有自覺嗎?”這類的話。

 

他說,他從來不覺得他能夠安然的死去。

 

 

翎花了將近一個禮拜的時間將任務完成,這些任務對他而言十分簡單。

 

他回到了他與綮為了方便而暫且同住的,綮的房子,不禁蹙起了眉。

 

現在是午夜,基本上綮若是無事,這個時候早就上床睡覺了,然而屋中的燈雖然全是暗著的,卻可以隱約的聽到從裡頭傳來的電視聲。

 

綮不會放著電視一直播,所以他可以肯定綮一定還沒睡,而且人在客廳。

 

「怎麼還不滾去睡?」走進客廳,果不其然的,綮正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的看著電視。

 

「……死亡天使。」綮沒有理會他的問題,伸了個懶腰,兀自說道。

 

「……」翎挑眉,不懂綮為什麼突然提到那個新起的殺手。

 

他對那個新起的殺手有所耳聞,然而他並沒有去深入了解,畢竟只是個近幾個月新起的殺手,不會對他有所威脅妨礙,所以他至今連對方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她是你的妹妹,澐玥樂羽。」綮淡淡的說道,彷彿說的是一個眾所皆知常識。

 

翎瞪大了向來沒什麼情緒波動的雙眼,走向綮,一把扯住綮的衣領,讓對方直視自己。

 

「你查到了多少?」翎瞇起眼,看著綮的眼神凌厲而肅殺。

 

「很多啊。」綮勾起了一抹知道了什麼祕密的曖昧笑容,「你想先聽哪一件呢?澐玥家的下任家主,澐玥翎。」

 

「嘖,你是怎麼查到的?」翎放開了綮的衣領,臉上的不悅顯而易見。

 

「我有我的管道。」綮整了整被扯亂的衣領,聳了聳肩。

 

「我已經不是下任的家主了,我早在十年前離開了那裡。」翎冷哼了一聲。

 

當他的妹妹失蹤之後,族中沒半個人願意去尋找她,老是跟他說樂羽已經死了,不要浪費時間。

 

他並不認為那些人所說的是實話,更何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想就這樣打發他,盤算似乎打得太好了點。

 

所以他離開了那裡,來到這座城市。

 

「喔?」綮挑眉,眼神帶著探詢。

 

「他們和我說樂羽死了,因為葉家,所以死在車禍中。」翎勾起了了一抹冷笑。

 

畢竟綮都已經知道了,他也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

 

「爛梗,雖然挺像一回事的。」綮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毫不留情的批評。

 

澐玥家是一個在業界中相當有名的殺手世家,而葉家則是略遜其一籌的殺手世家,對於長期被澐玥家給壓在下頭,有著嫉妒憎恨的情緒,進而有了實質的作為,似乎並不足為奇。

 

「你剛剛說死亡天使就是樂羽,有什麼證據?」翎冷冷的看著綮。

 

如果綮是在開玩笑,他一定會捅他一刀。

 

綮是他目前所遇到的,情報最多、最準確的傢伙,要是殺了,要找到樂羽的難度只增不減,他也沒想過要殺了綮,但他不允許任何人拿樂羽的事來開玩笑,所以一點教訓是免不了的。

 

「證據嗎?」綮勾起一抹笑,覺得很有趣,不久前他才在向虞蘭祁要證據,現在卻被要求提出證據。

 

他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疊資料,遞給了翎。

 

翎蹙起眉,接過了資料,在讀完資料後,臉色變得極為陰沉。                   

 

樂羽不僅沒死,而且她這十年來一直都在澐玥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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