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作著相同的惡夢……
★
「王子殿下……」
侍從A站在營帳外,現在是深夜,但營帳外仍是燈火燎亮。
現在是戰爭時期,雖然燎亮的燈火無疑會成為顯著的目標,但同時也較易於防守。
「進來吧。」
侍從A走進營帳,看到焰之後卻愣住了。
焰蹙了蹙眉,順著侍從A的視線看了看自己的衣著。
……他忘了他現在正穿著睡衣……他有些尷尬的移開視線,白皙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緋紅。
焰有些懊惱的扶了扶額,他現在的樣子實再不適合見人,睡衣的領口沒扣,頭髮也沒綁,甚至還有點亂。
「抱、抱歉!小的不是故意要打擾殿下睡眠!小、小的可以晚點再來……」
「不用了,有事嗎?」
收起尷尬,焰露出了微笑,讓侍從A心跳加速了一下。
「不,沒事,只是敵方一點反應也沒有,沒有任何攻擊我方的跡象……太和平了……反而讓人更加的不安。」
侍從A皺了皺眉,這樣反而更讓人懷疑這其中是否有詐。
「嗯……不管敵方有何打算,加強我方的防禦總是沒錯的。」
焰沉吟了一下。
他也想不通敵方在想什麼,幾天前的交戰,敵方陣營忽然響起了宏亮的號角聲,月落軍隊一聽見號角聲,便立刻撤退了,之後也一直沒有出戰的跡象,讓他們一直處於一種無法完全放鬆的緊繃狀態。
既然想不通,他也就索性不多想,反正加強防禦總是對的。
「那小的先告退了。」
侍從A鞠了個躬。
「啊,等一下。」
「?」
侍從A困惑的看著焰。
「以後要進我的營帳必須先經過我的同意。」
「是……但為甚麼……」
侍從A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雖然他一定會詢問焰是否可以進來,但他不明白為何焰要特意提醒他。
「因為我在外頭施了防禦的魔法,未經我允許而擅自進入的人會被雷劈。」
焰垂下眼,平靜的回答。
「為什麼要施這個魔法呢?」
侍從A好奇的問,因為焰的個性很好,所以他才敢這麼問的,換作是別的王室貴族,他大概會被罵一句『一個下人知道這麼多做什麼?』,然後被轟出營帳。
「因為……」
焰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會有人夜襲。」
「……咦?」
侍從A露出了呆楞的表情,他覺得他一定是因為月落那方遲遲不發兵,搞得他緊張過度而產生了幻聽。
「因為會有人夜襲,所以我才施了防禦的魔法。」
「……最近的女性越來越不懂什麼是矜持了。」
侍從A抽了抽嘴角。
「其實不只有女性。」
焰尷尬的補充。
「可、可是,當初您來時不是特別聲明過您是男的了嗎?」
侍從A錯愕的問。
「……你覺得我像是在騙人嗎?」
非常不像,侍從A在心中大聲的OS。
依照殿下的個性,要殿下說這種話,不如叫殿下去死還比較容易。
而且殿下長得傾國傾城(?)、國色天香(?),再加上斯文的氣質和一流的劍術,受人歡迎是理所當然的,就連跟著殿下最久,百分之百喜歡女性的他,有時候都會對殿下心動一下了,更遑論他人。
「你說,為什麼會這樣呢?」
焰有些苦惱的問。
「因為您長得傾國傾城。」
「……為什麼是肯定句?」
焰臉抽了一下,傾國傾城嗎?夜似乎也說過相同的話。
「那小的先行告退了。」
侍從A低下頭。
「好,晚安。」
焰微微笑。
「晚安,殿下,祝您有個好夢。」
侍從A行了個禮,退出了營帳。
「好夢……嗎?」
焰垂下頭,如紅寶石般的美麗眼瞳顯得有些無神。
好夢……他已經多久沒有作過一個好夢了呢?一直以來,他的夢境,就只有惡夢而已。
他的身份雖然是星沉的王子,但他並不是國王和王后生的,是被領養的,他並不是星沉皇室的血脈,或許……他也不能算是一個星沉人,星沉人的髮色都是金色、粉色、紫色,而他的這頭紅髮,無時無刻都在告訴他,他是不同的。
他並不討厭月落,畢竟他從未到過月落,即使他來到了與月落作戰的戰場,他也沒有仇視月落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無法仇視月落。
他是在12歲的時候被領養的,12歲以前的他住在星沉的邊境,離月落很近,所以常會聽見一些前線的消息,他住得很好,因為處於邊境,附近住家不多,但人都相當的和善、親切,他固定幾個禮拜會到附近的城鎮一次,到市集裡購買一些日常用品及食糧,雖然鄰居常常送他東西,然而資源有限。
每次進城,他總會碰上一些討厭月落的人找他碴,因為他的髮色在星沉太過特殊,不像一個星沉人,久了,他也就習慣穿著斗篷到市集去,畢竟旅行者在市集中並不少見,因此他也不算突兀。
他雖然不喜歡這樣遮遮掩掩的,但他還是喜歡在市集裡走走看看,多了解一些新奇的事物,他也是在市集遇見了星沉王,並被他領養的。
7歲以前的記憶,他已經想不起來了,或許他真的是月落的人也不定吧,但他這9年來一直住在星沉,他自然是不希望星沉被月落所滅。
他想保護國王和王后,保護他那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
夜是星沉的公主,與他不同,是國王與王后親生的,但國王和王后卻不怎麼疼愛她,反而對他相當的好,這讓他對她產生了一種愧疚的感覺,因為這就好像是他害的一樣,這使他漸漸的在意起這名女孩。
在相處了一段時間以後,她逐漸的對他打開心房,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也多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使得他原本的愧疚成了對妹妹單純的疼愛,他很喜歡這樣的一切。
如果可以的話,他不希望這份寧靜被破壞,他想守護這一切,所以他才會請求國王陛下讓他上戰場。
或許這個想法很天真,但是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希望這場戰爭造成太多的傷亡。
☆
「殿下,陛下和月落簽訂了和平協約。」
侍從A皺了皺眉,看起來相當苦惱。
「是嗎?這是好事啊,為什麼愁眉苦臉的?」
焰不解的看著侍從A。
他毫不懷疑侍從A的情報準確性,畢竟侍從A時常利用營中的傳送陣回皇宮替他辦事。
「因為協約的條件。」
「條件是甚麼?」
「交換人質,人質必須是公主或王子。」
「……」
焰皺了皺眉,人質是公主或王子很正常,畢竟也只有公主和王子才有作為人質的價值,但……
「所以陛下他打算用夜來交換嗎?」
「是。」
「……退下吧。我要和陛下聯絡。」
「…….是。」
侍從A退出營帳,根據他對殿下的了解,他很清楚他聯絡陛下是為了甚麼。
侍從A無聲的在心中嘆了口氣。
「陛下,晚安。」
焰單膝下跪,禮貌的對魔法通訊中的陛下行了禮。
『哎呀~別陛下不陛下的了~不是都叫你叫爸爸就好了嗎?爸˙爸~』
國王,約瑟˙格雷納斯笑著用食指指了指自己。
雖然這只是魔法通訊,但感覺彷彿有回到了星沉的宮中一般,讓他有種懷念的感覺。
焰露出了苦笑,陛下真是......一點也沒變啊......
「兒臣認為應有的禮數是不可少的。」
『啊!不管啦!我就是要你叫我爸爸!』
約瑟跺了跺腳,舉止十分的孩子氣。
「陛下…….」
焰微微苦笑,他何時才能切入重點啊……
『親愛的!你在和誰說話?!你該不會外遇了吧?!!』
一個尖銳又熟悉的女聲響起,焰不禁嘆了口氣。
『我才沒有!我對妳可是始終如一欸!』
約瑟大聲喊冤。
『哼!那我倒要看看你在和誰說話!』
接著,一個和夜長得有7分相似的女子臉孔出現在畫面中,女子粉色的大波浪捲髮及腰,身上穿著一襲大紅配大黑的洋裝,就像放大版的夜一樣。
她就是星沉的王后,蕾亞˙格雷納斯。
「王后殿下,晚安。」
焰微微笑,對蕾亞行了個禮。
『咦?啊!是焰啊!好久不見!你又長大了呢!』
皇后呆滯了一下,然後露出了高興的神色。
焰微微苦笑,都3年了,不長大也很難吧。
『啊!你剛剛叫我王后殿下對不對?!不乖!焰!不是叫你要叫媽媽嗎?媽˙媽~』
「……」
他該說夫妻就是夫妻嗎?一樣難以溝通……
『焰好冷淡~這3年來都不常和爸媽聯絡~』
約瑟皺了皺眉,擺出痛心疾首的模樣。
『是啊……對了!焰!家裡又多了一個新成員喔!』
蕾亞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新成員?」
焰楞了一下,皺起眉。
『嗯,是男孩子喔~』
蕾亞笑了笑。
「……」
『怎麼了嗎?焰,你的臉色不太好看……』
約瑟皺起眉,表情不無擔憂。
「夜呢?」
焰沉下臉。
『!!!!』
約瑟和蕾亞睜大了雙眼。
「我知道你們是故意疏離夜、對夜冷淡,但夜她需要別人的關愛。」
焰抿了抿唇。
「這次又要將夜送去當交換人質……我知道把她送出星沉會比較安全,但這會在夜的心中留下不小的傷害。」
『親愛的……』
蕾亞為難的看了看約瑟。
『……焰,你、你是不是喜歡夜?』
約瑟眼神呆滯,語氣微微顫抖。
「嗯,喜歡啊。」
焰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約瑟和蕾亞倒抽了一口氣,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戀˙妹˙情˙結?!!
『你、你、你……』
約瑟手指著焰,你了個老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很喜歡夜,也很喜歡國王陛下和王后殿下,以及……怎麼了嗎?」
焰困惑的看著欲言又止的約瑟。
『沒事……』
約瑟和蕾亞尷尬的互看一眼。
「陛下。」
『嗯?』
約瑟將視線轉回焰身上。
「請讓我代替夜到月落去作交換人質。」
『焰!』
蕾亞為難的看著焰,然後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約瑟。
『焰,你雖然不是我和蕾亞親生的,但我們的確把你當家人看待,而你的髮色與瞳色,說明著你有月落的血統……』
約瑟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焰一愣,他明白約瑟在猶豫甚麼了。
『月落與我們星沉已經有數百年沒有過交流,一直到我父王的那一代,對月落發動戰爭,企圖攻下月落,但在9年前重創月落一次之後,星沉就再也沒有佔有任何優勢了,月落接受了星沉的宣戰,攻擊一次比一次猛烈,直到現在,反倒是我們節節敗退了,你在前線作戰,應該最了解我們現在的處境吧?』
約瑟蹙眉,雖是用問的,口氣卻是肯定的。
焰沉默的點了點頭。
『但月落卻主動提出了休戰,也不像是資源耗盡了,不知道在打甚麼主意,然而星沉國內的情況,也由不得我們多想了,我很慶幸月落打算就此打住。』
約瑟疲憊的嘆了口氣,一旁的蕾亞露出了不捨的神色,輕輕的握住約瑟的手,像是想給予他一點力量。
『月落皇室的人不與星沉人通婚,因此他們的皇室擁有月落最純正的血脈,月落的皇族,最大的特徵就是紅髮,貴族中也有紅髮,但主要以銀髮居多,所以,我想,你最少也有月落貴族的血統吧,焰。』
「……」
他明白約瑟在擔心甚麼。
他在擔心他會不會去了之後就不回來了。
『對了,月落人好像挺愛搞神祕的欸,上次簽訂協約的時候,他們的皇帝也蒙著面紗,把整個上半臉都遮住了……真是的,又不是甚麼小姑娘,蒙甚麼面紗啊……不過,聽他的聲音和看他的下半臉,大概可以知道他不是因為長的醜才蒙面紗的,他大概是個會讓人想要殺千刀的帥哥。』
約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
您為什麼要想這堆有的沒的!!所以他蒙面是為了不讓對方在簽訂協約之前就拔刀嗎?!
他看過一些星沉的史書,依據以前的文獻記載,初代的月落少帝擁有超凡的劍數、出神入化的魔法造詣、燦爛耀眼的紅髮、血紅色的雙眸、以及帥得讓人想碎屍的臉。(由此可知,當初的史學家一定嫉妒得要死。)
「您是認為我會在那,與父母相認,然後就不回來了?」
焰挑了挑眉,看見約瑟心虛的低下頭,不禁笑了出來。
「我會回來的。」
焰露出了笑容。
他不能確定他去了之後,會不會想留在那,但他很確定,他一定會再回來的。
「因為我和夜約定好了。」
儘管這個約定,可能得再晚個幾年才能兌現……
『……好。』
“好”這個字雖然簡單,但有時卻是最難說出口的。
『交換人質的時間是3年……你可以嗎?』
「嗯……為什麼提出交換人質呢?」
才3年而已,時間很短……
『因為他說,他不信任一個毀約者的兒子。』
☆
「殿下,陛下希望您用魔法改變一下髮色及瞳色。」侍從A單膝下跪,恭敬地說道,遞出一條項鍊。
「知道了。」他戴上項鍊,耀眼的紅髮立刻變成了淡紫色,血紅的瞳也變成了和夜相同的藍紫色。
他們到達交換人質的地點時,月落的使者和要交換的對象早在那等著了。
在他們目光接觸時,月落的使者露出了些微錯愕的表情,雖然這錯愕並沒有維持太久,很快就消失了。
然而焰並沒有漏看,他雖感到有些疑惑,但也沒放在心上。
「我是亞克,是負責帶你到月落的使者。」
亞克微微低下頭,表示一點尊重。
「麻煩你了。」
焰微微笑,亞克則搖了搖頭。
「我們要出發了。」
亞克說道,輕輕的唸了一段咒語,他們的腳下瞬間浮現出了一個淺藍色的傳送陣,下一刻,他們已經出現在一座華美的皇宮前了。
大概是為了交換人質,而特意將地點設在皇宮前吧……焰環顧了一下四周,四周站滿了守衛,大概是怕有甚麼異變吧。
「請隨我來。」
亞克淡淡的說,領著他走進那座華美的宮中。
他們越過了長廊,來到了內殿,亞克帶著他,來到了一座巨大的紅木門前,站在門前的守衛向亞克行了禮,亞克也回了禮,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陛下,屬下將人質帶來了。」
『進來。』
一個慵懶的聲音自門後傳來。
焰震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聲音竟讓他一陣心悸。
其實他自從踏進這裡,就有一種頭痛的感覺,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而且這裡的一切,讓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是!」亞克回道。
紅木的巨門被看門的守衛推開,門後的景象映入眼中,他看見一個人正坐在遙遠的寶座上,那人身上穿著黑色的華服,臉上蒙著面紗,還有著一頭和他一樣亮眼的紅髮(雖然他現在是紫色的……),由這身打扮加上約瑟的描述,他大概可以確定,這個人就是身份尊貴的月落皇帝。
「這就是我們的人質嗎?亞克。」
「是的,陛下。」
亞克朝那人單膝下跪,恭敬地垂下頭。
「星沉王之子,上前來吧。」
月落皇帝手支著下巴,對他命令道。
月落皇帝並非用喊的,但卻族裔讓站在門口的他聽見,大概是利用了什麼擴聲魔法。
雖然對方的音量不大,其中卻有著不可忤逆的威嚴,但這並非他所在意的重點,重點是……對方的聲音,給他一種懷念、卻又悲傷的感覺。
聽著他的聲音,他就像蠱惑了一般,不由自主的照著他的話去做。
焰往前走了幾步,愣愣的看著對方。
「為了表示一些基本的禮貌,我就破例讓你看看我的臉吧。」月落皇帝勾起了唇角,無視一臉不贊同的亞克,緩緩的拿下了面紗。
焰瞪大了雙眼,他可以理解亞克在看到他的臉時,為什麼會露出錯愕的表情了。
看著那張與他除了年齡外,有著六、七分相似的臉,他的心臟狂亂了起來。
或許,他的惡夢,才正要開始……
逐漸增強的頭痛感使他無法思考,他感覺世界顛倒了過來,他看見月落皇帝從寶座上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有些微的錯愕。
然後,一切歸於黑暗。
☆
「怎麼好端端的就昏倒了啊……」月落皇帝不悅的皺起了眉。
而且還是看了他的臉之後才昏倒的,他有長得那麼可怕嗎?
他仔細的打量一下焰,眉間的皺紋又深了許多。
「應該是因為陛下太英俊了。」
「很明顯的不是吧。」月落皇帝瞪了亞克眼,口氣不善。
明明對方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才昏倒的,他可不覺得對方會是因為亞克所說的可笑理由才昏的。
他走近焰,蹲下身,伸出手,將手輕放在對方的額上,他的手發出淡淡的紫光,接著紫光消失,他收回了手,表情若有所思。
他剛剛用魔法稍微檢查了一下焰的身體,看看是不是因為皇宮所施的魔力禁用結界對他產生了排斥之類的影響。(他是施術者,自然能無視法則的使用魔法,這也是傳送陣為什麼設在宮外的原因。)
雖然焰的身上有些微的魔力波動,但卻不是受到結界的影響,是與結界相異的魔力……
所以果然還是因為看到他的臉嗎?還一副像是作了什麼惡夢的表情!
「亞克。」
「是,屬下在,請儘管吩咐。」
「為星沉王之子找個可以休息的地方,把他安置好,讓他一個星期後來見我。」
「是,陛下。」
亞克恭敬地說道。
月落皇帝轉過身,離開了大殿,臉上的表情十分的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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