鮪魚的棲息地

農曆八月十五為中秋，又名「仲秋」、「月夕」、「追月節」，是一家團圓的日子，人們會在這天回到家裡與家人團聚、一起吃飯、祭祖，並一同抬頭欣賞夜空中那輪皎潔圓滿的明月。

「再幾天就是中秋節了，我們家有沒有要烤肉？」思寧眨著眼，身體微微搖晃著，抑制不住興奮，「老師說中秋節要放假四天！」

中秋連假！萬歲！

「不知道呢～這個要去問大哥……哎，小思別動，這樣會把頭髮梳歪的。」絳安垂著眼，與自家小妹長及臀部的青絲奮鬥中，由於仍處閉門在家反省的狀態，對於中秋連假並不熱衷，「雖然連放四天，但之後還要補星期五的課呢。」

「咦？還要補課？」思寧頓時就蔫了，本以為多賺一天，卻沒想到教育部連這都要計較，讓她有種真心錯付的感覺，實在好不失望，「難怪大哥最近心情不好……」

「大哥最近的心情很好喔。」絳安意外的眨了眨眼，糾正小妹不知從何而來的錯誤想法。

「可是大哥老是罵父親，最近罵得尤其厲害。」思寧眨著眼，仰頭看著自家二哥，滿臉憂心，「肯定是因為大哥知道學校要補課，所以才會心情不好。」

「俗話說『打是情，罵是愛』，雖然不是盡都如此，但他們的相處一直都是這樣，這不過是回歸常態罷了。」絳安捏了捏思寧的鼻尖，輕笑，「父親回來，大哥很高興。」

他們的父親前一日歸來，大哥雖然訝異父親的提前歸來，但他顯然是十分高興的，甚至當天向學校請了假，在送小妹去上學之後，一整天都待在家裡。

唯一讓他大哥感到不高興的，恐怕是家中多出的兩位客人吧……

「好了，妳該去吃早飯了，妳和大哥還要去上學呢。」絳安輕拍思寧的肩，讓她不要繼續坐在床上，趕緊該幹嘛幹嘛去，「你們從家裡到學校需要半個時辰，小心別遲到了！」

「知道了！」思寧燦笑，嬌嫩的面容如同盛放的茉莉那般惹人憐愛，她從床邊站起，又轉身望向絳安，「二哥不一起去用早飯嗎？」

思寧走至門口才發現絳安並未跟上，不由得回望，滿臉困惑。

「二哥想再小睡一會兒，小思趕緊去吧。」絳安揉了揉眼，「要不是為了替妳梳髮，我此刻定然還在沉睡吶。」

他近來被自家大哥禁足在家，無事可做，偶爾會早起替自家小妹編辮子，不過編完又會回去睡個回籠覺，貪睡的毛病怎麼也改不了。

「二哥，大哥說你實在太會睡了，想帶你去醫院看看。」思寧皺起了眉，她最討厭去醫院了，比讓她吃芹菜還討厭，「二哥總是睡覺是因為生病嗎？」

「哎，我這是興趣，不是病喔～」看著思寧擔心得臉都皺在一塊的模樣，絳安忍不住笑開，「大哥就是太愛操心了。」

雖然他這幾天如此嗜睡，確實是因為在養傷，但若不是祈君回了家，他一人獨自在家，也確實無聊得只能睡覺。

他的大哥（在他面前）已不再掩飾自己下界鬼王的身份，對於思佩斯這個上界神祇的厭惡毫不遮掩，儘管因為他，同意讓思佩斯暫住，卻不許他在大哥不在的時候去找思佩斯。

由於父親回來時帶回了弒，家裡又多了一個上界神祇，大哥感受到的煩躁程度絕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再加上那天早上——

『大哥，父親回來了嗎？』絳安揉著朦朧睡眼，從房裡到了客廳。

『泠商，你怎麼還是這般貪睡？都已經是這個時間了。』弒從客廳長椅上起身，邁開祂那雙足以令多數人艷羨的大長腿，走向絳安，把絳安一把抱起，『這世的你還好小。』

『我這世叫絳安，洙顏哥哥。』絳安打了個呵欠，挪了挪身子，調整成了一個自己覺得舒適的姿勢，『我的父親和大哥呢？』

弒吻了吻絳安的眉心，抱著絳安轉身走了幾步，坐回了方才的長椅上。

『在大門口，你的父親被你的大哥罰跪，已經跪在那被責罵了一個多時辰了。』弒輕笑，似乎覺得那畫面十分有趣，『我看見你大哥的時候可是嚇了一跳吶，不曾想過下界的那傢伙竟會到這般混沌的人間，還有那般像人類的情感。』

『那副景象在我們家可是常景呢。』絳安笑笑，不以為意，『不管那位在下界如何，他如今就是我可愛的兄長，洙顏哥哥。』

『叫我弒吧，洙顏畢竟是我人類時的名字。』弒低頭親吻絳安的頰，『我知道你一向護短，尤其是對“家人”。』

『“弒”有以下殺上的意思，你已有弒天的決心了嗎？』絳安笑得溫良可親，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然而吐出的話語卻像極了要毀滅世界的混世大魔王。

『我在見你一世又一世都無法盡享天年，總是不得善終後，便不想再坐視，當天道的傀儡。』弒也露出了笑容，直接坦白，毫不扭捏敷衍，『我其實早就想到人界來找你了，只是被管得嚴，一直都在尋找來到此界的機會。』

『只是沒想到你從未喝下忘川水。』弒輕輕垂眼，無比認真的看著這個被祂抱在懷中的孩子，以眼神細細描摹著孩子的笑顏，『若早知如此，我也不會到了這一世才來尋你。』

『弒……』絳安方開口，便被打斷了。

『你在做什麼？！』靜熙冷厲的喝問讓絳安嚇了一跳，從容的面上出現了一絲慌亂，但他很快的恢復了冷靜，並發現原來自家大哥瞪視的並非自己，『誰准你碰我弟的？！給我拿開你的手！』

『咦？弒和小安原來認識嗎？』較慢一步進客廳的祈君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認識喔～我很喜歡你的小兒子呢～』弒愉快的笑了，沒有放手的意思，『我以後可以叫你“岳父大人”嗎？』

『欸？』祈君整個傻掉，『什麼意思？』

絳安也是一愣，望向弒，一臉茫然。

『我的意思是，我想娶你家絳安啊。』弒露出了理所當然的表情。

『……娶？』祈君呆愣的重覆著弒的話。

弒輕笑著看了靜熙一眼，示威般的親上了絳安的唇角。

靜熙反應過來，快速的上前將絳安從弒的懷抱中搶過，並毫不猶豫的一拳往弒的俊臉上灌。

『你給我去死！變態戀童癖！』靜熙的表情冰冷得毫無溫度，彷彿萬年不化的寒冰。

——事後，絳安被自家大哥按著擦了很久的嘴，感覺皮都磨掉了好幾層。

雖然他想說自家大哥太過大驚小怪，不管是現在的『弒』，還是他過去認識的『洙顏哥哥』，對方一直都是如此，總喜歡對他動手動腳、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但仔細一想，他的大哥罵得確實有理。

一個看起來29歲左右的男子，抱著一個12歲的小孩，還一臉認真的向孩子的家長表示自己想要娶懷中的孩子，那畫面不管怎麼想都是一個會讓人想報警的畫面，哪怕那個男子長得再帥也一樣。

原本靜熙對弒的觀感就不好了，經過前日一事，他家大哥更是直接將弒劃入了一級危險人物的範疇。

他和思佩斯還是能有接觸的，而他和弒的接觸卻是被嚴加禁止的。

「那我就去吃早飯了。」思寧又露出了笑容，一如既往的單純，「祝二哥有個好夢！」

看著小妹離開房間，絳安躺回床上，繼續補眠。

這是他的房間，他從不主動去思寧的房裡幫思寧編髮，因為他早上很難早起，所以總是思寧到他房裡來，他的小妹遠比他勤勞得多。

「大哥，我們中秋節有要烤肉嗎？」思寧在吃早餐的時候如此問道。

「妳想烤肉？」靜熙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他家小妹向來都不怎麼提要求的，總是乖得令人擔憂，眼下這副飽含期待的表情，怎麼看都是在拐著彎偷偷請求。

「因為我們班的同學都說中秋節要烤肉，還有吃月餅和柚子。」思寧眨眼，如實回答，「而且我也沒有烤過，想試試看。」

「也不是不行……只是材料和用具必須去買。」靜熙說道，沉吟了半晌，決定等等去學校後叫何佳凰去買齊，「我之後再讓人送來。」

「靜熙你是想讓佳佳送來？」即使沒說出名姓，祈君還是能夠猜到靜熙指的是誰。

「嗯。」靜熙應了聲，證實了祈君的猜想。

「總是這樣麻煩佳佳不好吧？」祈君眉頭微蹙，對於自家大兒子老是這樣使喚他的未來媳婦不予苟同。

他家大兒子要是把他未來的媳婦給嚇跑了，不就得和他一樣單著了嗎？

「那是她樂意。」靜熙淡淡的回道。

當初的他是打算隻身到人界來的，而她身為他的副手，理當留在下界替他主持全局，可她難得的大位不去坐，偏要隨他來到人界，還順帶拉上了一群與她相熟的同夥——凡事都想為他鞍前馬後不是奴性深厚又是什麼？

「就算是她樂意，那也是因為她喜歡你啊，靜熙。」祈君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看著靜熙的眼神若溫水一般暖人，「就是因為喜歡，才會甘心付出。」

「只有你才會老將喜歡和愛常掛嘴邊。」靜熙垂下眼，掩去眼中的落寞，「他們從未對我說過那樣的字眼。」

他們的關係是君臣，連朋友都稱不上，在他沒有記憶的日子裡，他們依舊稱他為陛下，但那稱呼在他感覺，總有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親暱。

在他想起一切之後，他們之間僅存生硬的君臣之禮，這讓他不免疑惑曾感受到的那份親暱是否真實存在過，又或者那僅是他一人的錯覺。

不管是在下界，或是在學校，他都是孤身一人，只有在家人的身邊，他才覺得心中的空虛被填滿，不再有盼望世界毀滅，一切歸於寂靜的想法。

「佳佳都沒對靜熙你說過嗎？」祈君睜大眼睛，忍不住滿臉驚訝。

他原以為他們倆在一起，是何佳凰告的白，沒想到居然不是！

「沒有，說都沒說過。」靜熙沉著一張臉，顯然不想在此事上多做回應。

「唔～既然佳佳樂意，那就讓佳佳來做吧。」看出靜熙面色不豫，祈君難得識相的主動轉移了話題，「中秋那天烤肉，靜熙可以邀朋友來家裡參加喔～」

「那些人不是朋友，只是臣子而已。」靜熙冷哼了一聲，也不追究祈君這話題轉得有多生硬。

「只是臣子也無所謂，在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他們總伴在你身邊，我也想向他們表達一點感謝。」祈君溫聲說道，「今後我不會再離開了。」

「記住你說的話，要是再跑就斷腿。」靜熙臉色稍緩，顯然心情愉快了不少，「我會叫他們來的。」

「知道了。」祈君微笑應下，將靜熙的威脅當作是自家大兒子彆扭的撒嬌，隨後他轉頭望向思寧，「小思也可以邀朋友來家裡喔。」

「可是他們好像都已經約好了。」思寧皺起眉，臉上滿是可惜遺憾，「小樂也有問過我，可是我想和大哥二哥在一起過節，而且這次父親難得也在家，就拒絕了。」

「小思用不著這般失望，畢竟是團圓之日，他們也有著各自的親友，確實不好勉強。」祈君輕道，對待自家孩子的笑容總是格外溫柔，「在這樣的日子裡，有人可以一起過，妳應該為他們高興才是。」

「嗯。」思寧點了點頭，覺得自家父親說的很有道理，雖然還是覺得有點可惜，但馬上就重新打起了精神。

「對了，那兩位客人不來用早飯嗎？」祈君猛然想起兩位暫居家中的客人。

此刻飯廳裡只有他們三人。

「空間之神非人，毋須進食。」靜熙皺了下眉，旋即鬆開，他木著臉，儘可能的不讓自己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耐，「至於另一位，似乎也是不需要進食的存在，既然如此，就不要浪費食物了。」

這份不耐並非是針對祈君，這份不耐源於厭惡、源於言語提及的兩位『上界』神祇。

要是放在過往，他肯定是不允許上界神祇進入他的領地的，稍越雷池便要祂們付出代價。

偏偏這兩個令他厭惡的存在，一個是被絳安邀來的，一個是被祈君邀來的，他實在不忍令他們太過為難——這對父子根本就是生來剋他的。

「是嗎？我完全沒注意到呢。」祈君眨了眨眼，明明和弒相處了好幾個星期的時間，卻到了如今才知道到這點，不可謂不遲鈍，「我原以為只是用餐時間錯開了。」

他們家的房間除了他們各自的房間外，還有兩間空著的客房，客廳雖能容納10人之多，飯廳的飯桌卻只能坐4個人，所以祈君才沒有多加留意過。

再說，他一回到家，所有的心思便傾注到了與他分別多時的孩子們身上，身為一家之主，卻對家中客人不聞不問，名副其實的待客不周。

「小安還在睡嗎？」祈君問道，很想一早就看見他可愛的小包子，卻到此刻都沒見個影子。

「二哥幫我編了辮子，編完就去睡了。」思寧玩著自己的髮辮，小臉上滿是開心的情緒，「二哥很會編辮子。」

「是啊。」祈君露出了笑容，紫眸中有著淡淡的懷念。

在等待再入人世的日子裡，絳安最喜歡替他編辮子了，初時總是編得歪七扭八，後來熟練了，也就越編越漂亮了。

「自從讓他禁足以後，他就老是睡到很晚才起。」靜熙蹙起了眉，「雖然未禁足時也大多要花時間喚醒就是了……他老是在睡覺，好像總是睡不夠一樣。」

「二哥說睡覺是興趣。」思寧眨了眨眼，把今早絳安同她說的告訴靜熙。

「但是睡多了也不好，晚上容易睡不著。」祈君無奈的笑，對於自家小兒子的貪睡有深刻的理解，「我去叫醒他吧。」

「我去吧，你繼續吃你的早飯。」靜熙從飯桌前起身，「讓你去喚他，我想你有很高的機率不但沒有辦法讓他起床，還會陪他一起睡下去。」

他也曾經著過道，他不想祈君中招，增加他叫人起床的困難度。

「那你動作要快點，靜熙。」祈君眨了眨眼，難以否定這個可能性，「你還要去上學呢。」

「我知道。」靜熙回了一句，不再拖拉的出了飯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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