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我蹙了蹙眉。
看我幹嘛?我又不是動物園裡的動物。
「嗯……因為欷曜他對你……」男子瞇了瞇眼,異色的眼瞳閃著思慮的光芒,「真的很特別呢,感覺得出你是獸人族的,但卻看不出是獸人族的哪一支……通常不是獸人族的血統太薄弱,就是某支極為稀有的獸王族血脈。」
是怎樣?品種鑑定?
我皺起眉,『欷曜』這個名字一再的出現,顯然這個人和那個欷曜很熟。
「你的父母是獸人中那一族的?」男子眨了眨眼,一臉好奇的問出我也想知道的問題。
「不關你的事吧?」
這句話不是我說的。
當這聽起來令人如沐春風的溫柔男聲響起,我瞬間覺得整個頭皮都在發麻……
我望向聲源,果不其然的看見了我親愛的養父大人。
「嵐曦,不是告訴過你,暫時不要來森林的嗎?」雖然養父依然微笑,但我知道他現在非常的生氣……
完了啦!養父他生起氣來比養母還恐怖啊!
「養母說明天起,明天又還沒到……」唔!我說的明明是實話,為什麼我會覺得心虛啊……
「嵐曦,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家吧。」養父走了過來,抓住我的手臂,轉身就走。
「明明好久不見,你卻沒有沒有和我敘舊的意思嗎?克斯特。」那名男子的聲音帶著笑意,雖然我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現在的表情,但我能肯定他在笑。
我看著養父的背影,看見他明顯的僵住,停下了腳步,但卻沒有回頭。
「為什麼要讓這個孩子待在原世呢?他終究是不屬於這的。」
「我和莎亞在等待,等待時間的到來……」養父的聲音有些嘶啞。
「等待那位陛下覺醒嗎?」養父握住我的手緊了幾分,顯然對方說對了,「另一方的陛下在幾個月前便覺醒了,已經有所行動了……你的做法太過被動,不像你以往的作風。」
「你和莎亞選擇在原世定居我是能理解,但我不明白你和莎亞收養這孩子的理由。」男子輕輕的說道,那讓人分不清性別的中性嗓音,在此刻寂靜的森林中顯得格外清晰,「你不是那種會多管閒事的人。」
「還個人情罷了。」養父的語調十分冰冷,「我和莎亞欠他的母親一條命。」
我抿了抿嘴,感覺像是被揍了一拳一樣,胸口一陣悶痛。
「可我感覺你們將他保護得很好,也隱瞞得很好,他對於雋世的了解空白得像是一張白紙。」男子的聲音染上了嘆息,「你們如果真的想要保護好他,就應該讓他了解他真正屬於的地方。」
「與其將他護在羽翼之下,還不如讓他去就讀我們伊里亞斯學院,讓他親身經歷一番,學習控制自身的能力,還有雋世的知識。」
「……你這是在招生嗎?」
「算是吧。」男子的聲音重新染上了笑意,「而且你知道的,我不會對她的孩子不利,相反的,我會庇佑他。」
「藏葉於林的道理是你教我的,不是嗎?」
「知道了,我會讓嵐曦去讀你們伊里亞斯學院的。」養父冷冷的說道,「……我倒是後悔教了你那種東西,讓你躲到了今天。」
「下次再看見你,我絕對不會像今天這樣輕易放過你,我們之間還有好大一筆帳沒有清算,你給我記住了,灪。」養父說完,拉著我,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養父用這樣冰冷的語氣對人說話,而且還不看那個人,刻意的忽視對方,似乎十分厭惡對方的樣子。
走了一段路,養父一直不說話,氣氛感覺有些僵硬。
「……養父……」我抽了抽被抓住的那隻手。
「叫爸。」養父停下腳步,回過頭,認真的看著我。
「啊?」手抽不出來。
「叫我爸,不要叫什麼養父。」養父瞇起眼,「養育你的是我和莎亞,不准疏遠我們。」
養父有些……應該是很生氣才對,平常就算發怒也不會露出這樣只看一眼就知道是生氣的表情。(平常就算生氣也都是笑笑的。)
「我沒有……」我愣了一下。
「不,你有。」養父的語氣雖然沒有在對剛才那個人說話的那般冰冷,可這涼爽的夏夜,此刻卻給我一種溫度比冰天雪地還冷的感覺,「自從我說我和莎亞不是你的親生父母之後,你就一直避開我和莎亞的視線。」
「……如果不是因為欠母親人情,你們也不會收養我吧?」剛剛養父和那個人的對話,雖然多數都是我聽不明白的,但這句話我不可能聽不懂,「那你們是不是總有一天會把我拋下?」
「……你是白痴嗎?怎麼會這樣想?」
「……嗄?」這還是第一次被養父用像白天那個人看我一樣的眼神看。
養父瞪了我一眼,然後軟下神色,露出了一個淡淡的苦笑。
他走向我,輕輕的抱住我。
「不管最初收養你的原因是什麼,我們一同度過的時日都是真的,就算不是血脈相連,我們也已經是一家人了。」養父的語氣軟了下來,而我心中的芥蒂因著這些話,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不會拋下你,而是你也會長大,將來離開我們的庇護,往更廣大的世界飛翔……當然,我們一直都在,一直都會是你的避風港。」
「……謝謝。」我抱著養父,把臉埋在養父的胸前,不想讓養父看到我現在的表情,裝一下鴕鳥。
感覺自己好丟臉,剛剛的那些明明直接說出口就行了,可是卻因為害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而不敢問。
明明相處了這麼多年,我應該是最明白我的養父母性格的人,知道他們不會拋下我。
但果然不親耳聽到肯定的答案是不行的。
畢竟今天一連串的事情都在打擊我原有的認知,打碎了我原本了解的世界。
「對了,爸,剛剛那個人是誰啊?」我決定轉移一下話題,不然實在太羞恥了,都幾歲的人了還撒嬌。
「我怎麼看不出他是男是女?」不過這麼一說,我的好奇心也起來了。
我抬頭看養父,看見養父臉上的笑容突然的消失。
「那傢伙是男的,曾經想當我和莎亞的養父,雖然我們拒絕了。」
「……他是個很糟糕的人嗎?」感覺養父的表情好陰暗……
「他是個好人,雖然很欠教訓。」養父嘴角一牽,看起來皮笑肉不笑的,「但我和他之間有很多筆帳要算。」
「你們的感情是好還是不好啊?」明明養父說他是個好人,可是為什麼要露出那種看起來很可怕的表情啊?
「……秘密,你以後就知道了。」養父露出了看起來十分愉快的笑容,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寒毛都豎起來了,「既然他都出現在我面前了,我就不會在讓他逃開了。」
……總覺得養父有點壞掉了,好恐怖。
「我們回家吧,莎亞還在等著我們呢。」
☆
「嵐曦,該帶的東西都帶了嗎?」養母看著我的背包,瞇了瞇眼。
「帶了啦……」這句話我已經聽了不下百次,當我老人痴呆啊!
「莎亞,他該帶的都帶了,其他的行李也早就用法陣傳送過去了,只差人過去就行了。」養父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嗚,嵐曦搬到學校宿舍去住,以後又只剩我和你爸相依為命了啦!」養母用力的抱住我。
「又不是說不回來了。」還有寒假、暑假、連續假日和國定假日。(其實我滿驚訝那個雋世用的竟然是原世的曆法,還有很多配合原世的假日。)
「果然還是會捨不得呢。」養父摸了摸我的頭,深棕色的眼中滿是溺愛,「最初之所以不讓你去雋世上學,一半是出於安全考慮,另一半則是出於我和莎亞的私心……」
「我會想念你的,爸。」我垂下眼,雖然沒多久就要中秋節了,但去了不熟悉的環境總是會想家的。
想念這兩個雖然與我沒有血緣關係,卻如親生父母那般待我的人。
「克斯特你太奸詐了!嵐曦,也要想媽啊!」養母用力的磨蹭我的臉頰。
「唔啊!好痛!媽!我的臉皮快被妳磨破了啦!」
「莎亞,別玩了。」養父把養母從我身上拉開,然後幫我理了理因為養母的玩鬧而變得凌亂的儀容,「嵐曦,如果在學院被人欺負了,一定要打電話告訴我們,不可以把委屈往肚子裡吞,知道嗎?」
「嗯。」我露出了笑容,被人關心的感覺真好。
「啊!克斯特!你太奸詐了啦!比狐狸還狡猾!」養母撇了撇嘴,不高興的抗議。
「我要走囉。」我微微笑,看著一如既往充滿粉紅泡泡的景象,還沒離開,就先懷念了起來。
「願獸皇的火焰照亮你未來的路。」養父微微笑,親了一下我的額頭。
「啊!嵐曦!媽媽也要親親!」養母伸出雙手,嘴唇嘟得老高。
「別鬧了啦!」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自從養父和養母向我坦白他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之後,他們對待我反而比以前更親近,講話也更加的口無遮攔。(而且我還常有種被耍著玩的感覺……)
「哇啊!嵐曦臉紅了!好可愛!果然我們家的嵐曦最可愛了!」
「厚!我要走了啦!」我低頭跑出家門,出門前隱約聽見養母喊了句『路上小心』,讓我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你家真熱鬧。」一個聽起來很耳熟的聲音前頭響起,我抬起頭,看見之前的那個黑髮黑眼的少年正環著手,站在不遠處。
「你怎麼在這?」我瞪大了眼睛,沒想到可以這麼快就再見到這個人。
「你以為我想嗎?學院派我來接你。」少年一臉不爽的走了過來……我現在才發現他其實比我還高,「我是巹欷曜,高中部二年級,是你的學長,如果學院方面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
「我叫曌嵐曦,我可以叫你欷曜嗎?」
「隨便你。」欷曜淡淡的說道,臉上又沒了表情。
「欷曜,自我介紹的時候應該笑一笑吧?擺著一張臉很糟糕喔。」
我其實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看看這個人臉上出現更多的表情,不爽也好、鄙視也罷,都好過那時候看見的,空洞蒼白的面無表情。
「你管我!」欷曜一愣,眼睛微瞠,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愣了幾秒才回過神來,面色不善的瞪了我一眼,感覺多少有一點惱羞成怒的意味在裡頭。
「只是給個意見嘛~來,笑一個?」對方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可愛,讓我忍不住嘴角的微微上揚。
果然,那種面無表情一點也不適合這個人,這樣感覺有生氣多了。
「閉嘴!」
地面亮起了光芒,包圍了我的整個視野,上次我看見欷曜就是用這種方式離開的,所以我知道這是要到我將要就讀的學院去。
如果我的人生可以被寫成一個故事,那搬家後的這一切,應該就是我人生的轉捩點,同時也應該就是故事的開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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