鮪魚的棲息地

「聽了不要嚇到喔，我是逃.出.來.的。」亞納將手指輕壓在唇邊，嘴角微微上揚。

「你是做壞事被人關嗎？」我記得養父每次都跟我說做壞事的人會被關。

「我才沒有，我超乖的，他們的訓練我都有乖乖照做欸，我只是跟他們說想來參加哥哥的學院舉辦的學院祭而已，他們不讓我來，所以我就逃出來了......嗯，我臨走前毀了半座城堡，還威脅他們不准在學院祭結束前來找我，否則我就把剩下的半座城堡也給毀了。」亞納一臉無辜的說道，語氣十足十的委屈。

委屈的應該是修城堡的那個人才對吧......

「啊，所以欷曜也是闇血族的嗎？」我眨了眨眼，看向一直臭著一張臉的欷曜。

「嗯，不過嚴格來說，欷曜比較偏向母親那邊的種族，嗯，他將來會成為精靈王呦。」亞納露出了笑容。

母親那邊的種族啊......精靈王啊......好高的地位......等、等等等一下！精靈王？！欷曜是精靈族的？！

「欷曜是精靈？！」我瞪大了眼睛，努力的從亞納的臉上找出開玩笑的痕跡。

「你那是見鬼的什麼表情？」欷曜一臉陰沉的看著我。

「嗯，我們的母親是欷曜族的精靈，而且還是由起始之樹選出的，統管所有精靈族的精靈之王，而我們的父親是闇血族的血帝，我將來也會繼承這個位置喔~欷曜沒告訴過你嗎？」亞納眨了眨眼，表情有些頑皮。

「欷曜他是精靈的血統比闇血族的血統多一些，我的血統在接受轉化之後，則是壓倒性的偏向闇血族，精靈血統少得可憐......『亞納提恩』的意思便是『誕生於晨光之中的黑暗』，而哥哥他的名字......」亞納偏了偏頭，滔滔不絕的說道。

「......騙人！哪有這麼暴力的精靈！！在怎麼看欷曜都是邪惡的大魔王好不好！！」

聽了亞納這麼一長串的話，這是我唯一在意的地方。

或許從沒想過會被我如此激烈的反駁吧，亞納愣了一下，然後毫無形象的爆笑了出來。

說實話，我覺得亞納那張和欷曜長得一模一樣的皮相，一定是生來敗壞欷曜形象的。

「靠！」

眼前瞬間一黑——又被欷曜打頭了。

「事實也不給說......」我摸了摸後腦杓，痛得眼淚都滴出來了幾滴。

「曌......」

「對不起。」看見欷曜那陰沉的臉色，我一秒道歉。

「哈哈哈哈哈哈~」亞納毫無形象可言的捧腹大笑。

先生，是有那麼好笑嗎？眼淚都飆出來了......

「亞納，你......」欷曜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哥哥，他真的好有趣喔！」亞納指著我，面帶笑容，心情看起來很不錯。

「吶，我叫你曦好不好？」亞納對著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雖然是同一張臉，但個性真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不止啊......

「嗯，好啊。」我眨了眨眼，被叫什麼我其實並不會很在意，當然，那種像是在叫阿貓阿狗的叫法我可就敬謝不敏了......

「曦，讓我們成為好朋友吧！」亞納笑嘻嘻的向我伸出手。

「好啊！」我也露出了笑容，握住他的手。

亞納愣了一下，然後笑意更濃厚了些。

「啊，欷曜，聽說你們二年A班要在學院祭上表演話劇......」我轉向欷曜，看見欷曜陰沉的表情，嚇了一跳。

「別提那讓人討厭的事。」

「欸......哥哥怎麼了嗎？」亞納放開了我的手，整個人掛到欷曜身上。

「......被陰了。」欷曜陰沉的說道，然後毫不留情的往亞納的臉上揍了一拳。

「？」

被陰了？誰那麼大膽敢去陰欷曜啊？我一定要好好膜拜一下這個人才行。

欷曜幽幽的看了我和識相的退開、正在一旁揉著臉的亞納一眼，然後嘆了口氣。

到底是怎樣啦！

「他們選了《冬城夏雪》的劇本，然後推選我當冰霜女王。」欷曜咬牙切齒的瞪著我。

瞪我幹嘛？又不是我選的......

「《冬城夏雪》啊......意外的貼切，又意外的諷刺呢......」

亞納停止了揉臉的動作，勾起了一抹不明的笑。

欷曜瞪了亞納一眼，蹙起眉，並未多說什麼。

「曦是從原世來的，大概不知道這個故事吧？」亞納搭著我的肩膀，笑笑的道。

「嗯。」我點了點頭，的確是沒聽過。

「那是我們雋世的名著喔~想聽嗎？」亞納眨了眨眼，說道。

「想。」我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人都有好奇心嘛~

「那我說個大概好了，畢竟故事很長，有興趣的話你們學院的圖書館應該也找的到吧，而且戲八成也是只演一些重點的部分。」亞納放開了搭著我的手，清了清喉嚨。

「從前從前，冬城裡住著一位美麗、高貴的女王，女王就像是一具美麗的人偶，臉上沒有笑容，和雪一樣冰冷，喔，更正一下，她喜歡判人死刑，當她下令將人送上死刑臺時，她便會露出美麗動人的笑容......」亞納的臉上帶著笑容，用帶著磁性的嗓音輕輕唸道。

「嗯，這個角色很適合欷曜呢。」我贊同的點了點頭，真不愧是欷曜的同學，竟然知道欷曜適合具有魔王特質的角色。

「曌，你欠打嗎？」欷曜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我。

「咳！哥哥，我故事還沒說完欸！」亞納抗議的說道，撇了撇嘴，一臉不滿。

「繼續。」

雖然欷曜的語氣十分平淡，然而他瞪著我的表情卻十分兇狠。

連說實話也不行！我的言論自由上哪去了啊！

「後來，女王遇見了一個俊美的男子，並與其相戀，然而他的身分卻是友國的革命軍首領，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被傳了出去，最後，在友國的施壓下，男子與女王一同離開了冬城，一個女王逃宮理所當然的驚動了全城的人，宮中眾臣和全城的人都到處尋找，原本理當是不會下雪的夏天也奇妙的下起了雪來，當眾人找到他們時，他們手牽著手，躺倒在離城不遠的郊外，當時正下著大雪，然而他們周圍卻沒有任何的積雪，使得人們清楚的看見了，他們臉上那滿足的笑容，因為他們可以永遠在一起，沒有人可以將他們分開。」

亞納說到結尾時，語氣變得十分輕柔，眼中有著淡淡的……溫柔？

「......這是悲劇吧？」

我抽了抽嘴角，雋世的童話故事也太糟糕了吧！竟然是悲劇，還灌輸小孩殉情的觀念，這樣摧殘小孩幼小的心靈是正確的嗎？！(雖然人魚公主和賣火柴的小女孩故事結局貌似也很悲劇......)

「嗯，是真實事件改編的。」亞納微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欷曜的眼神變得有些深沉。

「不管是哪個種族，只要擁有智慧，總會為其歷史寫上註解或是在故事中加入自身的理念，雋世的人都異常的渴求幸福，這個故事也是經過的修改，使它比原先的更加的圓滿......或許，對那個女王來說，追隨著革命軍首領的腳步，便是她最想要的吧......」亞納輕輕的說，收起了笑容。

現在是什麼狀況啊！！怎麼突然氣氛變得那麼沉重啊？！為什麼突然切換到文藝青年的模式了啊？！

「你們一年D班打算在學院祭上表演什麼？」欷曜頓了一下，望向我。

「嗯，和你們班一樣是話劇，劇本是原世的童話故事《輝夜姬》。」

「那你演什麼角色？」

亞那好奇的歪了歪頭，我僵了一下。

「怎麼了嗎？」欷曜蹙起眉。

「......我可以不說嗎？」

我不太想說欸……尤其在希加娜幫我量好尺寸，說明天要到我房間幫我試衣以後……據說她還打算到商店街看看有沒有什麼好貨色……光是用想像的就覺得恐怖。

「「當然不可以。」」

一樣的聲音，一樣的面孔，只是其中一個的表情恐怖的像鬼夜叉，另一個則是一臉感興趣……（不用說也知道那個鬼夜叉是欷曜。）

「唔唔唔……太丟臉了，說不出口……」

我演的角色簡直是個悲劇啊……不是歧視女性角色，但女性角色由男的來演，簡直是一堆杯具加上餐具……

「沒關係啦，哥哥的角色已經夠悲劇了，曦你總不可能也演女性角色，而且還是主角吧？」

亞納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唔！一語中的......

「曦？臉色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難看......該不會說中了吧？」亞納頓了一下，認真的看我。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欷曜和亞納愣了一下，然後亞納很沒同情心的爆笑了出來。

「不愧是搭檔，太有默契了！連角色都是劇中的主角，我逃出來真是太好了，沒有錯過有趣的東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亞納笑著說道，幸災樂禍的意味十足。

亞納看起來笑到快斷氣了......斷氣最好！

「角色是怎麼選的？」欷曜一臉古怪的看著我。

「......抽籤。」

「男角和女角的籤沒有分開嗎？」

「......沒有。」

「......為什麼？」

「因為葉秋說這樣比較有趣......」

我真的覺得一點都不有趣，真的。

「節哀。」欷曜語氣平淡的說道，一副事不關己......好吧，本來就不關他的事。

「欷曜~你好無情~都不會安慰別人受創的心靈。」我語氣哀怨，表情更哀怨，我一手勾住欷曜的脖子，哀怨的看著他。

「少白痴了。」欷曜一手推開我，語氣不屑的撇開頭。

「曦，你想尋求安慰找我不就好了？絲毫不考慮我真是讓我受傷。」亞納撇了撇嘴，垂下眼，表情哀傷的說道。

嗯，亞納有演戲的天份，真的。

「我覺得亞納你只會在旁邊幸災樂禍，然後偶爾落井下石。」

「......你怎麼知道？」亞納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感覺。」

「曦，你真是我的知音！我真遺憾我活了十七年才遇見你！」

亞納握住我的手，表情不知為何有些激動。

有那麼誇張嗎？這位先生......

「曦，你不要再待在學院了，跟我一起回闇血族好不好？一定會很好玩！」

亞納兩眼發光的說道，我彷彿看見他的眼中有星光在閃爍......你的眼睛又不是宇宙！閃甚麼啊！

「不要。」

「欸？為什麼？」亞納失望的皺起臉來。

「因為養父說過，輟學的話會被他追殺到天涯海角。」我一點也不想被養父追殺到天涯海角。

「嗯......沒關係啦！闇血族的城堡是很堅固的！」亞納露出了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

誰相信啊！鬼才相信你咧！你逃家時不是把半座給毀了嗎？！半座城堡比起一座，防禦力肯定下降一倍不止啊！

「如果你擋得住一個黑鱗的話。」欷曜涼涼的說。

「咦？你養父這麼厲害？」亞納驚訝的眨了眨眼。

「嗯，雖然我擋不住，族裡的黑鱗也早沒了，但我們族裡有五十個紫鱗，在加上幾個青鱗應該就擋得住了吧？」亞納不大確定的道。

「啊，忘了說，他養母也是黑鱗。」欷曜涼涼的補了一句，彷彿打擊自己的弟弟是一件極為普通的事。

「唔！你的養父養母怎麼都那麼威啊！我投降了啦！搞得像黑鱗大拍賣一樣！黑鱗又不是大白菜！」亞納怪叫，一臉責怪的看著我。

我怎麼會知道啊！養父母又不是我選的！我知道的時候也嚇了一大跳啊！

「你放棄了？」欷曜略帶挑釁的瞥了亞納一眼。

「怎麼會？反正學院總有放假的時候嘛，放假了記得通知我，我一定會邀你們到闇血族玩的！」亞納微微笑，一手勾住我的脖子，一手勾住欷曜的。

「不要隨便扯到我，亞納，你是沒有朋友嗎？」欷曜蹙起眉，不滿的瞪了亞納一眼，亞納僵了一下，移開視線，貌似有些心虛。

「亞納提恩，我不是說過你得好好打好人際關係嗎？」欷曜嘆了口氣，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

「我才不要和那群人打好關係，那些人看了就討厭，不是阿諛奉承就是喜歡睥睨人，完全沒有一個是值得深交的，表面敷衍一下，讓彼此不會下不了台就很好了。」亞納蹙起眉，不太高興的咕噥，然後望向我，一臉哀求。

「喏，曦，好不好？放假的時候到我老家玩，哥哥也會去喔。」亞納眨了眨眼，銀色的眼中帶了點......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情緒。

唔......怎麼辦啊？看起來挺可憐的......只是去人家家裡玩一下，應該不會怎樣吧？何況養父(和養母)也沒有說不可以去人家家裡玩......而且有欷曜在，應該......

「好啊。」我點了點頭。

「太棒了！曦最好了！我一定會帶你去族裡四處探險的！」亞納開心的抱住我，笑得十分燦爛。

是說......被一個男人抱住的感覺有點怪......

「曌，你今天晚上回自己的寢室睡......亞納還在的日子就自己睡。」欷曜語氣平淡，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周圍的溫度有點冷。

「哥哥，你的語氣聽起來像是要我死欸，我一直都很健在啊。」一個高中生說自己健在實在是......

「曌，你先離開吧，我有私事要和亞納談。」欷曜瞪了亞納一眼，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相信亞納已經死上幾百回了。

「談什麼？」我好奇的看著欷曜。

「曌，你......」

「我知道好奇心可以殺死一隻貓啦！」我撇了撇嘴，拜託，都聽過好幾遍了，聽到耳朵都快長繭了。

「既然知道，那你還問。」欷曜瞇了瞇眼，墨色的眼瞳閃著危險(至少我覺得很危險。)的光芒。

「我的好奇心比貓強嘛！」我理所當然的眨了眨眼，貓的好奇心哪比得過我的！

「所以你也會死得比貓快！」欷曜瞪了我一眼，然後像是想到了甚麼似的，露出了他難得、好看，但通常我準沒好事的笑容。

「早上要拿你試驗的魔法還沒試呢，你這麼想親身經歷一下？」欷曜面帶微笑的吐出了危險的話，我僵了一下。

欷曜竟然還記得......

「哥哥，你要趕曦走啊？可是我還想和曦多聊聊呢......不然等等我去找你好嗎？曦。」亞納露出了笑容。

「喔......我......」

「亞納，我和你談話你就那麼排斥嗎？而且你和曌明明今天是第一次見面，為什麼搞得像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欷曜一臉臭臉的看著亞納，看起來似乎很想揍他。

「哥哥，我和曦是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啊！」亞納微微笑，面對一臉不爽的欷曜依舊十分從容，像是十分習慣了。

雖然我也覺得我們相處得不錯，但應該還沒好到這種地步吧？

「......曌，給你十秒消失在我眼前。」欷曜面色陰沉的下了最後通牒。

......怎麼又來了啊？！你們兄弟鬩牆不要遷怒無辜的路人好不好？！有沒有那麼倒楣啊！躺著也中槍！

「十......」

「......」總之，還是快溜吧！我一點也不想當試驗品！

二話不說，我立刻離開欷曜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