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祈君,就要過年了,你還在哪鬼混?……今年不回來過年了?」一個有著褐色長髮的少年正站在客廳裡,手中拿著一隻白色的手機,俊美的臉上滿是不悅。

少年緊蹙著眉,臉色明顯的沉了下來。

「你要不要回來我管得著嗎?」少年眼微微瞇起,唇角扯出了個冷笑。

「……我才沒有生氣,你要去哪就去哪,我本來就管不著,我衣服還沒折,不和你說了。」少年眉頭擰得死緊,不悅之情溢於言表。

不等手機那頭的人回話,少年按下了結束通話的手機鍵。

「大哥……父親他今年果然不回來過年了嗎?」一個稚嫩且帶睡意的聲音突兀的響起,讓少年不由得一愣,順著聲源望去。

那是一個長得相當惹人憐愛的孩子,膚若凝脂,髮黑如墨,紫瞳樣似美玉。

原本該在房裡睡了的他的小弟,不知從何時開始,便站在客廳門口,靜靜的看著他了。

「你不是去睡了嗎?絳安。」少年依舊蹙著眉,但神情已非是先前的不悅,而是帶了點寵溺的無奈神色。

「……大哥不要難過。」絳安搖搖晃晃的走向少年,因為身高的關係,只能抱住少年的腰。  

「……我沒有難過。」靜熙頓了一下,輕輕的拍了拍絳安的小腦袋瓜。

「可是大哥看起來好像快哭了。」絳安用臉蹭了蹭靜熙的手心,紫晶般的眸中有著不似孩子的成熟,以及滿滿的擔心。

「……我只是有些失望而已,我很想……全家一起過年。」靜熙垂下眼,紅褐色的眸中閃過了平日沒有過的脆弱,儘管那抹脆弱很快便消失了。

從小便被父母捨棄的他被山神所收養,他一直很羨慕同學,能和家人一起過年。

雖然那位山神對他很好,但神靈與人類不同,時間在祂們的眼中並不具任何意義,自然沒有慶祝過年的道理。

到了後來,他和祈君、絳安結識,成了家人,卻也因為四處旅行,居無定所,而始終與過年無緣。

他過了這麼多年,也早就習慣了,但今年不同,他已有了父親、可愛的弟妹,最重要的是有了一個固定的居所,這些都讓他無法不對全家一起過年一事懷有一絲期待。

「大哥還有絳安和小思啊,大哥可以和我們一起過年啊。」絳安眨了眨眼,樣子很是可愛。

靜熙愣了一下,心口湧起了一股暖意,紅褐色的眸滿是溫柔。

「是啊,那絳安想怎麼過年呢?」他捧起絳安的小臉,勾起了一抹笑。

「不知道欸,絳安從未參與過年過。」絳安偏了偏頭,表情有些困擾。

「沒有過年過?」靜熙愣了一下,微微睜大了眼,樣子有些錯愕,但轉念一想,他從絳安4歲時便一直在一塊,他們的確是沒有過年過。

「嗯,雖然和父親四處旅行的時候看過,但沒有參與過。」絳安眨了眨眼,樣子有些無辜,看起來十分靈動可愛,「他們在門框上貼紅紅的紙,放一種會啪啪啪啪響的東西,還做很多的甜粿和菜……」

「大哥,絳安想吃那種甜粿和菜!」絳安興奮的說道,有些透明的紫色眼眸閃閃發光的,白皙的小臉微微漲紅,像是充滿了期待。

「……你這貪吃鬼。」靜熙笑唸了一句,揉了揉絳安的頭,惹得絳安咯咯輕笑,「不過也好,思寧她也喜歡甜食,我可以多做些。」

思寧是他的小妹,不過和他一樣,是被祈君收養的。

思寧被她村裡的人作為祭品獻給了河神,而他們正巧路過那裡,祈君本就喜歡孩子,又覺她可憐,便救了她,她也就成了他和絳安的小妹。

有了小妹之後,他們來到了這座山,在山上建了一棟房子,也就是他們現在所居住的家。

但祈君卻離開了這個家,丟下他們,在外旅行,連應該一家團圓的新年也不一起過。

他能理解祈君喜歡往外到處跑的心情,他雖然有了這個家後便不常外出,但總能從他人口中、作家的作品中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美好。

只是理解不等於接受,對他而言,外面的世界再美好,也比不上家的美好,他只希望能夠更多的和家人在一起。

對他而言,家人是最重要的,而祈君更是他這生中最重要、誰都無法取代的人。

「那我們過年也要貼那種紅紅的紙嗎?」絳安眨了眨眼,好奇的問。 

「嗯,我們可以下山去,看看年貨之類的,還可以順便替你和小妹買些新衣服。」靜熙被拉回了思緒,他思考了一下常人的過年,說道。

他記得過年時人們總會換上新衣,多點變化和喜氣。

靜熙低頭思索該如何準備過新年,紮在腦後的褐色軟髮也跟著飄進了他的視線。

看著那又留長了的髮,他的心情不由得惡劣了起來。

『你怎麼把你的頭髮剪短了?明明就很漂亮……下次別再剪了!剪了多可惜啊……』

他之前把頭髮剪短時,祈君摸了摸他的頭,表情很是可惜的說了這段話,讓他聽了心裡不禁浮起了些許複雜的情緒。

之後他聽了祈君的話,重新蓄髮,所以現在的他只要一看到這留長的髮,就會忍不住想到祈君,然後氣就不打一處的冒了上來。

「我要剪頭髮。」靜熙面無表情的下了決定。

雖然長度不過堪堪及肩,但他還是要剪。

「咦?可是大哥的頭髮很漂亮,剪短好可惜……」絳安蹙起眉,表情滿是不解,「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大哥為什麼想剪頭髮呢?」

「……」靜熙僵了一下,紅褐色的眸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便被無奈所取代了。

該說真不愧是父子嗎?連說出的話都如此相似……

「我現在是高中生,雖然學校沒有髮禁,但整理起來很浪費時間,再說……」我的父母遺棄了我,那麼打從他們遺棄我的那刻起,我便與他們再無關聯了——這樣的話,他是不可能說給絳安聽的,所以他閉上了嘴。

「再說?」絳安疑惑的歪了歪頭。

「要過年了,想要做點改變。」靜熙頓了一下,垂下眼,有些沉浸於自己的思緒之中。

「那我也要像大哥一樣,把頭髮剪短,可以嗎?」絳安問道。

「……絳安的話就不用剪短了,稍微修一下就好了。」靜熙糾結了半晌,最終還是摸了摸絳安的頭,寵溺的笑了笑。

他好像可以理解祈君當初的心情了,因為他也覺得絳安那頭如緞的青絲很美,不願將其剪去。 

看著絳安看著他的雙眼,他不由得輕笑,心情愉快了起來。

 

×

 

「所以你們還放了鞭炮啊……」一個有著墨色長髮的男子坐在樹幹上,他的容貌與絳安極為相似,卻不似絳安的中性,多了幾分英氣,他懷中抱著一個方便攜帶的包袱,手中拿著一隻黑色手機,紫色的眼眸中盈滿了笑意。

『嗯,二哥還差點把山給燒了呢!結果被大哥罰跪了整個早上。』電話的那頭傳來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從那聲音中不難聽出其中的興奮雀躍。  

「沒把家給燒了就好。」男子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只是在聽見女孩談及他的大兒子時,眼中流露著藏不住的苦澀。

他知道他的大兒子對於他無法回去過年感到不諒解,也很是難過,不過聽他小女兒的語氣,他的大兒子似乎已經沒問題了,應該不再生他的氣了吧……

其實……他又何嘗不想回去一起過節呢?

祈君垂下眼,輕輕的嘆了口氣。

『對了,父親。』      

「怎麼了嗎?小思。」雖然明知自己的小女兒看不見,祈君仍露出了溫煦的笑容。

『大哥把頭髮剪短了,二哥也剪了,只是剪的不像大哥那麼短……小思是不是也應該把頭髮剪短?』  

「……咦?!」他錯了,他的大兒子對他的怨氣根本不是一般的大。 

「小思,怎麼了嗎?」絳安眨了眨眼,原本只是路過客廳,卻看見自家小妹抱著家裡的電話筒,一臉不解的呆坐在那,讓他不禁停下了腳步。

「被掛電話了……」思寧緩緩的看向絳安,怔怔的說道。

「嗯?被誰呀?」絳安瞪大了眼,好奇的湊近思寧。 

「父親。」思寧答道,不解的看著手中的話筒。

「父親?」絳安偏了偏頭。

從他的認知來看,祈君並不是一個會掛孩子電話的父親,因為他通常是被掛的那一方。(尤其是在和靜熙通電話的時候,往往是如此,已成慣例。)

「嗯。」思寧點了點頭,表情疑惑,「二哥,父親那邊“碰”的好大一聲,然後電話就掛掉了……父親是不是怎麼了?」

「哎呀。」絳安眨了眨眼,大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隨即他勾起一抹無辜的笑,「不知道欸,大概是報應吧?」

誰叫父親要讓大哥難過呢?即便那不是他願意的。

話又說回來,明天是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但他們三個的娘家又不是同一個,該怎麼過呢?(雖然他們三個中有娘家可回的似乎只有靜熙。)

「絳安!思寧!年糕蒸好了!快來吃!」靜熙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伴隨著甜甜的香氣,讓兩人眼睛為之一亮。

「「來了!」」絳安和思寧異口同聲的喊道。

絳安索性放下了方才的困擾。

畢竟吃甜糕比較重要嘛!

 

 

(事後之一)

 

「每次看見你刻意在那位面前裝出的姿態,我就覺得好笑。」白髮少年坐在床邊,即便是過年,仍舊穿得一身白,「明明就不像外表那樣天真無邪,偏要裝得像一張未染上俗世色彩的白紙。」

白髮少年長得極其英俊, 俊美得不似凡人,宛若神祇——實際上他也的確是。 

「我才10歲,自然得表現出10歲該有的樣子。」絳安笑笑,不置可否,「大年初一,你怎麼來了?思佩斯,不用和上界的同伴一起過年嗎?」  

「有什麼好過的?年宴那種東西要是參加了幾千萬次,你就不會覺得有趣了。」思佩斯一臉無趣的擺了擺手,而後像是想到什麼,金色的眼瞳直勾勾的盯著笑得一臉燦爛的孩子,「要不我帶你到上界去,讓你瞧瞧我們是怎麼過年的。」

「那就不必了,我要是和你一起去,大哥和小妹會寂寞的。」絳安眨了眨眼,笑得很是愉快,「既然都過到膩了,為什麼還要年年都舉辦年宴呢?」

「還不是上界的那位喜歡熱鬧嗎?」思佩斯沒好氣的說道。

雖然那位搞失蹤了,而且很顯然的不在上界。 

「上界的那位是怎麼樣的性格呢?我沒去過上界,上界神祇認識的不多。」絳安好奇眨著眼,趴到思佩斯的背上。

「……雖然這樣議論自己的上司不是件好事,不過他是個混帳東西。」思佩斯停滯了一秒,然後看著絳安,眼神有些複雜,「還有,如果你遇見他,記得離他遠一點。」

「為什麼?」絳安問道。

「因為他男女通吃。」而且最喜歡你這型的。

 

 

(事後之二)

 

 

「陛下,您怎麼剪頭髮了啊?」何佳凰瞪大眼睛看著換了新造型的陛下,心裡感慨他們的陛下不管長髮還是短髮都那麼的帥。

「不行嗎?」提及他剪短的頭髮,靜熙不由得想起祈君,臉色一沉。

「沒啊,只是陛下您這樣感覺好像失戀少女……」她明明記得他們陛下要為了太上皇重新蓄髮啊,突然剪短,還一問起就擺臉色,感覺像是和太上皇吵架了,然後賭氣剪掉一樣,這樣就很像女方失戀,然後為了揮別過去,把頭髮給剪了那樣,「啊啊啊啊!我只是開玩笑!對不起啦!請不要踩我的背,脊椎會斷掉啊啊啊啊!」

一旁目睹全過程的林常青只是搖了搖頭,對何佳凰的慘叫不以為然。 

常言道:「不作死就不會死」,可惜何佳凰從來就學不到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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