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繁星點綴著夜空,以柔和的光照亮世界。

一個有著一頭褐色短髮的少年俯下身子,替黑髮男孩拉好蓋在身上的毯子,看著男孩安穩的睡容,少年緊繃的臉稍稍的舒緩了一些,紅褐色的眸流露出了一絲柔軟,唇角微微上揚。

他低頭親吻男孩的額,然後起身走向不遠處的火堆,火光照得看不出他臉上淡淡的微紅,他蹲下身,隨手拿起地上的一根樹枝,撥弄了一下燃燒的柴火,他望著彷彿在柴火上跳著不知名舞蹈的火焰,有些出神。

「靜熙。」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聲音不大,但在唯有火焰在乾柴上燃燒,而不時發出劈啪聲外,近乎無聲的森林裡,那聲音顯得相當清楚,音量也恰好不會吵醒正在睡眠的男孩。

少年飛快的望向聲源,一名身穿青衣的黑髮男子正向他走來,黑色的長髮隨意的綁成一束,臉上則掛著常有的溫雅笑容。

「祈君。」靜熙蹙起眉,將手中的樹枝丟進火中,起身走向男子,「你還知道要回來?」

他們一大早進了這座林子,走了一段路便決定在此紮營。

他們隨便的吃了一些餅來當作午餐,隨後祈君說想在附近晃晃,當作消化,順便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麼危險,或是可食用的野果。

他當時沒有多想,就隨口對祈君說了句早去早回,便由著他去了––––現在回想起來,他只覺得自己真是作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祈君消失了整整一個下午。

他真覺得自己是個笨蛋,明明已經和這對父子相處近五年之久了,他早就對他們的路癡程度清楚到不能再清楚了,(拜這所賜,他已經相當會看地圖,也對使用手邊的器物來辨別方位這類技能十分熟練了。)他竟然還會犯下讓一個路癡獨自在樹林裡閒晃的錯誤,簡直是愚蠢至極。

他在祈君離開的三十分鐘後,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犯下的是多麼嚴重的錯誤,可惜為時已晚。

他感到心神不寧,雖然知道祈君不是孩子,是個有能力自保的成年人,他還是感到不安,他很想去找祈君,可是他不能丟下絳安(另一個路癡)一人,所以他忍下了去找祈君的念頭----帶著絳安去找也是一個選擇,但他不願意如此勞累自己的小弟,也擔心絳安會在尋找的過程中不小心受傷。

雖說是忍下了,但那念頭還是不時的冒出頭來,讓他不禁有些心浮氣躁,隨著時間的流逝,祈君依舊不見蹤影,那種煩躁也越為強烈,就像一塊重物死死的壓在他的胸口,讓他感到難以呼吸,近乎窒息。

而此刻祈君的出現,讓他感到如釋重負,心裡的重擔被挪去,他瞄了祈君幾眼,確認其身上無傷,不禁鬆了口氣,略微寬心。

「我本想在半個時辰內回來的,可是我發現我忘了帶上朝惜,我也沒有記走過的路,所以我只好到處轉轉,看能不能回到這。」祈君苦著一張臉,到靜熙的身旁坐下,然後從懷中取出幾顆果子,宛如獻寶般的端至靜熙的面前,「你看!我在林子裡找到這麼多果子呢!」

因為忘了帶上朝惜,所以半個時辰就變成四個時辰了?

靜熙看著祈君,眼神有點死。

雖說祈君是個路癡,就連拿著地圖都能走錯路,但他只要帶著朝惜,他至少還能找回原路。(朝惜雖也不識地圖,但凡她所經之處,便能全然記下,比她的主人可靠多了。)

這也是他感到不安與氣憤的主因,畢竟一個人去探路竟無武器防身,尤其那個人還是個路癡,那把劍還附導航功能。

「你是白痴嗎?出去探路竟然還不帶樣武器防身!」靜熙瞪了祈君一眼,惡狠狠的扯了祈君的青絲一把。

「哎!好痛!不要生氣嘛!好歹回來了啊!」祈君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彷彿受人欺壓的小媳婦,但只維持了幾秒,便露出了笑容,「而且我這次運氣很好呢!只花了四個時辰便回到原路了。」

「……」他完全不想知道如果運氣不好,需要花多久的時間。

「好啦!別管這些了,靜熙,你看看嘛!」

「……」靜熙冷冷的看著祈君討好似的笑容,緩緩的將視線移向祈君手中的果子,不看還好,一看便覺得自己的血壓有正在飆高的趨勢,他忍不住又扯了一下祈君的髮。

「哎!別扯我的頭髮啦!很痛欸!」

「你是白痴嗎?!木嬰瓜、月丹桃、雨相果……全是毒果,沒一樣能吃的!」靜熙放開了扯著祈君青絲的手,指著祈君懷中的野果,忍不住大罵,「你這個笨蛋!難道沒人教過你很多顏色鮮豔的東西都是有毒的嗎?!」

看著那些七彩繽紛的果子,靜熙完全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把那種一看就知道有毒的果子,當作是可食用的果子……而一想到不僅有那種人,且自己的義父就是,靜熙就有一種青筋在額上突突跳的感覺。

「咦?不能吃嗎?」祈君蹙起眉,露出了可惜的表情,「我很少看到這麼漂亮的果子,我還以為會很好吃……」

「你……」靜熙感到一陣無奈,他完全無法理解祈君是怎麼活到現在的----他瞬間有種“能遇見祈君,並成為他的兒子,還真是個奇蹟”的想法。

「大哥,父親回來了嗎?」一個軟嫩得彷彿棉花的聲音響起,吸引了兩人的目光,聲源是一個身上蓋著薄毯,正坐起身,一臉困倦的揉著眼的10歲男孩。

在他等待祈君歸來的這段時間中,若不是絳安一直待在他的身邊,或是唱歌給他聽、和他聊天,或是時不時的抱住他,向他撒嬌,分散他大部分的注意力,他肯定早就無法承受祈君不在的這份不安了。                        

一經細想,他便發現,明明老愛黏著祈君的小弟,自祈君離開便再沒開口提父親半句,完全就是在顧慮著他。

靜熙臉微紅,覺得自己實在沒用,竟需讓幼弟如此擔心自己。 

「我回來了喔,小安。」祈君起身走向絳安,溫柔的摸了摸絳安的頭,「睡得好嗎?」

絳安眨了眨惺忪的眼,點了點頭,用著那稚氣的嗓音,軟軟的說了聲好。

「我家小安真可愛。」祈君笑得燦爛,俯身將孩子抱進懷中,輕輕的左右搖著,嘴中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

靜熙看著他們,唇角動了動,默默的坐在火堆前,紅褐色的眸中有著些許複雜的情感,他見祈君抱著絳安坐下,望向他,對他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容,然後騰出一隻手來向他招了招,要他過去。

「大哥!」靜熙只是猶豫了一下,便見絳安挪了挪身子,也轉向他,對他伸出雙手,紫眸中的睡意已消,只餘歡快的情緒,小臉上掛著燦笑,用著綿軟稚嫩的嗓音叫喚他。

「靜熙!」祈君的笑也越發柔和,與絳安相同的紫晶色眼眸中帶著寵溺,就好似一汪柔水,使人耽溺其中,祈君也開了口,用他那清雅的聲音喊著他的名。

他就像是被蠱惑了一樣,慢慢的走了過去,隨即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裡,較大的那隻手環住他的背,較小的那雙手則環抱住他的脖子。

他聽著這對父子唱著他未曾聽過的小曲,心口感覺暖暖的,就好像這個溫柔的擁抱傳給他的溫度一般,他感覺自己的心似乎都要軟了、化了,說不出的舒坦。

他的唇角微揚,忍不住微笑。

 

 

 

替大兒子拉好毯子,祈君的唇邊浮起了柔和的笑意,紫眸中的溫柔使人不禁產生彷彿會溺死其中的錯覺。

祈君往旁一看,發現自家小兒子的被窩竟空無一人,轉過頭,便看見了那不知何時從被窩鑽出,蹲在篝火旁,看著火焰燃燒的小兒子。

祈君面上表情微微一愣,走向絳安。 

「小安,你怎麼起來了?」祈君摸了摸絳安的頭,溫聲輕哄,「乖,聽話,早點睡覺,以後才會長高高。」

「父親!」絳安撲抱住祈君,抬起頭望著他,小臉綻出了燦笑,「絳安是夜行性包子!晚上不睡覺!」

「唉,小安,你就是白日睡多了才會這樣。」祈君無奈的接住朝他撲來的小包子,「不過還是得早點睡,日夜顛倒對人來說是逆天之舉,對身體只有害處,沒有益處。」

「唔,好吧。」絳安眨了眨眼,紫晶般的眸中閃過一抹流光,他偏了偏頭,笑得溫順柔軟,「父親也要早點睡喔!」

祈君把絳安抱在懷中,心中實在喜愛得緊,忍不住親吻孩子的鼻尖。

絳安被祈君輕柔的吻逗得咯咯輕笑,把頭輕靠在祈君的胸膛,像隻幼犬似的蹭了蹭,眷戀之前溢於言表,使得祈君實在很想捧起那張蹭得歡快的小臉,好好的親吻個遍。

絳安的動作倏地一僵,猛的推開了他,急欲脫離那前一刻還令他眷戀不已的懷抱。

祈君唇邊掛著的笑容倏地凝住,眼中的柔情瞬間盡數收入眼底,他伸手拉住小兒子的手,臉上的表情帶著少有的嚴厲。

「你是什麼?」祈君眼睛微瞇,口氣清冷,銳利的盯著自家小兒子低垂的頭,語氣凌厲的問道,「為什麼佔據我兒子的身體?」

絳安抬起頭,對著面色凌厲的祈君,露出了打趣的笑容,燦金色的雙眸帶著如同貓耍弄老鼠般的戲謔。

「你這是對自家祖先說話的態度嗎?」『絳安』輕笑,燦金色的眸閃過一絲輕蔑,但更多的是興致。

「祖先?」祈君一愣,不覺鬆了手,俊秀的臉上滿是錯愕。

「乖~」『絳安』一笑,收回被鬆開了的小手,拍了祈君的腦袋瓜兩下。

「您為何附身在我兒子的身上?」祈君不自在的蹙起眉,他感覺得出那佔用他兒子身體的靈識絕非等閒之輩,也覺得他們的波動相似,祖先一說似乎並非虛假。

但那是他兒子的軀體,那些與自己兒子迥異的舉止令他感到相當不習慣,同時也對自己兒子的身體被他人佔用一事,由衷的感到不悅。 

「才不是“附身”,這叫做“神臨”。」『絳安』蹙起了眉,收起笑容,眼中毫無笑意,「你和他是我在這個世界裡的血脈,是除了神官外與我最近的存在,我只是想來看看這世的臨界者是什麼樣子,過得如何,是否躲過了天道降下的死劫……我原以為這世的臨界者是你,未曾想過當今的臨界者竟是這般的年幼。」

聞之“死劫”二字,祈君的心一抽,面色蒼白,張了口卻說不出話來。

『絳安』瞇了瞇眼,將祈君的反應盡收眼底,唇邊綻出了一抹嘲諷似的笑。

「他年齡尚幼,能力尚不足引起天道立即降下身為臨界者的死劫……當然這一切需端看他的作為。」『絳安』語帶笑意,完全就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尤其他隱藏得很好,又有遠勝歷代的天賦,若能平安渡過天道降下的死劫,興許能夠完全脫離天道的掌控也未可知。」

「……您是誰?」祈君握緊了指尖,好不容易將這句帶著質問意味的話語說出了口,聲音卻無力得幾乎是在碰觸到空氣剎那便煙消雲散。

一直以來被他小心翼翼遮掩著的秘密,被突然的揭開,令他難以保持平靜。

他不能忍受任何言及他小兒子死期的話語,那是他的逆鱗。

「安心吧,我在降臨時切割了時空,我們此刻的對話不會被聽見的。」『絳安』沒有說是被誰聽見,但他指了指天,隨後他閉上眼,退後數步,小巧白嫩的手在空氣中隨意一劃,夜空似是被撕裂一般,露出了一片截然不同的風景,他又隨手一揮,周遭的空間被撕裂,露出片片相異的景色。

或是風平浪靜,海鷗群飛的海平面;或是幽暗中帶著點點微光,不時有什麼龐然大物晃過的深海中;或是熙來攘往的市集俯瞰、或是遠處升著滾滾狼煙的荒漠、或是冰原、或是古址,一個個不同的空間被錯亂的拼貼在『絳安』的身後,『絳安』睜開雙眼,燦金色的眸子金光流轉,好似流動的液態黃金一般。

祈君定定的看著眼前的異象,面色蒼白如紙。

『絳安』微微一笑,手一翻,所有的空間轉瞬封閉,不復存在,夜色依舊,彷彿方才的異象不曾存在過。

「我是你的祖先,同時也是你們所謂的神。」『絳安』笑道,稚嫩的面孔帶了幾分俯瞰眾生的傲氣,不似祈君印象中總是帶著燦然笑意的兒子,「我掌管空間,我的名字你沒資格知道,你喚我『思佩斯』即可。」

「……您就是絳安口中的那個迷了路的神祇?」祈君一愣,表情變得很微妙。

前段時間靜熙生了病,他將心思全投注在了長子身上,盼著早點找到可以借住的村子,好方便照料靜熙的情況,畢竟夜晚風涼,有屋子住對病情好轉的效果總比露宿來得強。

也因此,當他到了有人的村落,才驚覺自己的小兒子走丟了。

等他找到他的小兒子,自家的小兒子卻笑著跟他說他遇見了一個迷路的神祇。

他原先聽了也只當是自家小兒子在開玩笑,尤其聽自家小兒子的描述,那神祇應是掌管空間的空間之神----空間之神會迷路?這是在說笑吧?

誰知現實就是如此離奇,這也令他不知該做何表情,導致現下表情十分的微妙。

「絳安……那個欠揍的小鬼。」思佩斯沉下臉,再掛不住從容,燦金色的眸中閃過一絲戾氣與無奈。

那個小鬼顯然『看見』了祂要借用他的身體與祈君對話,所以刻意在祂要降臨的前一刻,往自己父親的懷裡直蹭,讓祂面臨這樣令人尷尬不已的窘境。

有人說過兒孫是上輩子的債主,但祂沒有所謂的上輩子,而且他很明白下界的轉生機制並非完全是如此。

就算有所虧欠,他所虧欠的那人……

「那些不重要。」祂蹙起眉,金瞳中浮起了煩躁,祂揮了揮手,似是想將那份煩悶給驅散一般,「我這次下來主要是來看你的,雲祈君。」

「我?」祈君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祂所想說的,臉色沉了下來。

「畢竟你是滅絕了我在人界留下的子嗣的人。」祂眨了眨眼,燦金色的瞳閃著戲謔的光芒,「因為你,我在人界的後嗣只餘二人。」

「……我不後悔這麼做。」祈君面無表情的看著祂,語氣清冷,「家族希望血脈純正,堅持族內通婚,許多孩子在出生沒多久便因家族遺傳疾病而夭折,家族的人口幾乎凋零,剩下的不過是些貪圖名利的老不死而已。」

「我並沒有責怪你或是懲治你的意思,我不過是好奇罷了。」祂看著他,沉默了半晌,「你也是我的子嗣,而比起他們,我也更中意你們父子倆。」

「當你將來去到了下界,自有你應付出的代價。」祂走向祈君,摸了摸他的頭,「你殺了人,須知殺人者,人恆殺之,因果循環總是屢試不爽,你的將來與和樂無緣。」

「我知道。」面對空間之神的關懷,祈君露出了笑容,彷彿空間之神所講述的苦難,與他沒有絲毫相干。

「你們父子的反應都很不正常。」祂收回了手,面無表情。

「大概是因為我父親沒好好教過我的關係吧?所以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教孩子。」祈君想了下,認真的說道,「不過我會好好的愛我的孩子,他們是我最重要的寶貝。」

「那麼……若是你的孩子想殺了你呢?」祂笑,笑得燦爛而殘酷。

「喔……那肯定是我的錯,那就只好讓他殺了。」祈君蹙起眉,一臉認真的回應思佩斯的混帳問題,「不過我希望他在殺我前可以先給我抱一個。」

「……你真是個無藥可救。」

「如果您願意,您也可以做我的孩子,我也會如此愛您。」祈君笑得愉快,彷彿對方說的是莫大的讚美。

「胡鬧!我是你的祖先,你竟想我認你為父?!天下哪有人如你這般,竟想認神為子!」

「人活著就是要有夢想……」祈君義正詞嚴的說道,不過沒說完便被打斷。

「閉嘴!少在那邊胡說八道!」思佩斯挑了挑眉,「也罷,我中意你們這對父子,你就認我為父好了。」

「可是……」祈君想抗議,與其有個父親,他更想要個兒子,但卻被思佩斯打斷。

「沒有可是,叫你認就認,哪來那麼多的話?再吵就隨便開個空間丟進去。」思佩斯無情的說道,毫不覺得不顧他人意願有什麼不對,「叫爹。」

「……爹。」心不甘情不願。

「乖~」笑得十分滿意的某位神祇。

「我要回上界去了,我會在上界看著你們,直到你們回歸下界的那天。」看著祈君那與絳安相像的面孔露出悶悶不樂的表情,思佩斯不由得感到愉快,一種大仇得報的感覺,「我偶爾會到人界來的,不用太想我。」  

然而當他視線一轉,登時便愣住了。

「嗯?怎麼了嗎?」祈君見思佩斯一臉震驚,不由得好奇,隨其視線望去, 看見自家熟睡中的大兒子。

「你這孽障!你連下界的那一位也不放過嗎?」思佩斯瞪著祈君,用絳安那雙小手,洩憤般的掐祈君的脖子。

「因為靜熙是好孩子啊~」祈君傻笑。

儘管他知道裡頭裝的不是他的小兒子,但這具軀體確實是他小兒子的,他的小兒子不管作什麼表情都好可愛,就算是抓狂的表情也一樣。

要真是他的小兒子,表情大概就不會如此精彩了,雖然可惜,但因為他的小兒子對他撒嬌的樣子實在太過可愛,讓他時常忘了這個缺憾。 

「他素來以冷酷無情著稱,怎麼可能是什麼好孩子?!……不對!這才不是重點!」思佩斯放開了掐住祈君脖子的手,語氣氣急敗壞,「祂不屬於人間,將來不可能陪在你的身邊。」

「我知道。」祈君笑了笑,「但那會在很久很久以後。」

「你該明白,你不過是一介凡胎,你甚至無法保住他們任何一個。」思佩斯看著他,表情漠然,燦金色的眼眸毫無溫度。

「誰都不行和我搶孩子。」祈君笑道,語氣理所當然,「就算是『天道』也不行。」 

「……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傻的後代?」思佩斯眉頭微蹙,「我走了。」

語畢,那雙燦金色的眼一閉,孩子身上那若有似無的神威消失,身子一軟的往前倒,祈君眼明手快的將將孩子接住,抱進懷中。

「我回來了,父親。」他懷中的幼子微微睜開眼,那是一雙與他相似的紫晶色眼眸。

「歡迎回來,小安。」祈君憐愛的看著自家小兒子疲憊的臉龐,口吻十分輕柔,「睡吧。」

祈君柔和一笑,在絳安的額上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晚安,父親。」絳安微微一笑,軟軟的嗓音帶著困倦,紫眸幾乎要闔上,他伸手輕攬祈君的後頸,在祈君的頰上親了一口,然後放開手,挪了挪身子,整個人舒服的躺在祈君的懷裡,而後滿意的沉沉睡去。

祈君溫柔的看著愛撒嬌的幼子,忍不住滿心喜愛,情不自禁的摟得更緊些,輕吻那已然閉上的眉眼。

他走到靜熙的身邊,輕柔的將幼子放進被窩中,並替他拉好被子。

他年少時便沒感受過家的溫暖,因此比起待在那讓他毫無歸屬感的家族,他更願意到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

在旅行的當中,他看見了真正的家所該有的樣子,溫暖、和諧,如同他過往與那人所描繪的那樣,家應該是如同避風港的存在,而非只是一個徒有血緣,卻毫不相愛相惜的痛苦牢籠。

他渴望有一個家,一個彼此相愛的家,人生在世總是充滿了苦難,但他只要有這樣一個家,不管未來再怎麼苦,他都甘之如飴。

他『看見』了他的家,一個對他而言再重要不過的家,一個他願意賠上自己的一切,也要守住的家。

祈君看著他熟睡的大兒子和小兒子,伸手撥了撥他們的髮,好讓他可以把他們看得更仔細些。

祈君自認是個貪心的人,他的寶物,他一個也不願放手,即使必須賠上自己的性命,他也要將他的珍寶護得周全。

他望向夜空,看著那閃爍的繁星,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逆天而行本就是件不可為的事,妄圖逆天自古以來就等同於自取滅亡,天不可逆,這他是知道的。

然而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似乎是人類可悲的通性。他情願一試,畢竟沒有嘗試過,又怎麼知道會不會有所改變?

他願意放手一搏,只希冀所換來的,不再是家破人亡的結果。

祈君閉上了雙眼,明知無用,卻仍向著那閃爍著的滿天星斗,許下了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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