鮪魚的棲息地

好在發現得即時，燒焦的只有平底鍋裡的麵糊，雖然一旁的料理臺上也是一團亂，但至少都在能處理的範圍之內，沒有需要重新購買的廚房用具。

「只是煎個鬆餅而已，為什麼你能煎到黏鍋？」靜熙面無表情的處理完了災難現場，並為家裡每個人都做了一份放滿了草莓和一球香草冰淇淋的舒芙蕾鬆餅，「你又忘記在鍋底抹油了嗎？」

「對不起嘛～」祈君捂著被呼了一掌的後腦杓，眼角含淚，「步驟太多了，一不小心就忘記了。」

「算了……我就不該期待你的廚藝能因為食譜而有所提升。」靜熙看著在一旁吃得開心的弟妹，歎了口氣。

雖然有思寧在一旁看著，但祈君做出來的麵糊根本不能用，不僅蛋白沒有打好，還摻了不少蛋殼進去，要不是在煎製的步驟上出了問題，做出來的成品肯定也是足以讓食用者住院的生化武器。

「剛好思寧有一個想報名的烘培班，你就和思寧一起去上吧。」靜熙認為讓祈君避開廚房是無意義的，面對困難就該迎刃而解，他不希望自己要是有哪天不在家，負責開火的是自己尚且年幼的妹妹，也不想祈君餐餐用外食解決，「以後我要煮飯的時候，你也來給我打下手。」

烘焙班是他打工的咖啡店老闆的姊姊開的，上課時間是每週六、日的下午一點到四點，遇上連假會休息，主要針對的受眾是小孩和老人，不會教太難的東西，算是幫那些父母假日也必須上班的家庭照顧小孩，也給退休在家沒事做的老人一個打發時間的選擇。

因為和開班老師算是熟人了，烘培班的上課地點也在打工的咖啡店附近，所以當思寧說想要報名參加的時候，靜熙並沒有反對，他原先是打算讓何佳凰去接思寧上下課的，不過現在他改變了主意，打算讓祈君和思寧一起去上課，正好彼此也能有個照應。

祈君接受了靜熙的安排，也動起了刀叉，消滅起了他的那份甜點。

「……你有幫我問出些什麼嗎？」靜熙看祈君吃完了最後一顆草莓，卻遲遲沒有繳交自己方才交託的任務，忍不住低聲問道。

「啊……」

——很好，看來是忘記了，他果然不能對祈君抱有期待。

「大哥的聖誕節有打算和何姐姐一起過嗎？」就在靜熙思考著自己到底為什麼要一再犯蠢的時候，絳安帶著好奇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自我懷疑。

「我為什麼要和她一起過？」靜熙挑了挑眉，像是不明白這個問題是怎麼出現的。

「因為你們是男女朋友呀，靜熙。」祈君溫和的說道，「現在的很多小情侶都喜歡在聖誕節約會，一起去看看電影、吃頓大餐什麼的。」

「那是近代商業操作的結果吧？聖誕節雖然是從北大陸傳來的節日，但本該是和新年、中秋一樣，是屬於闔家團圓的日子吧？」靜熙面無表情的回應道，「我沒有被資本家當肥羊宰的興趣。」

「哎，靜熙，你這樣想未免太不浪漫了，既然你現在和佳佳……」

「如果何佳凰會因為這種事和提我分手，那就分手吧。」靜熙語氣平淡的堵住了祈君的話，「我想和你們一起過節，不行嗎？」

「當然可以！」祈君本想說靜熙太不把佳凰當談戀愛的對象看，這樣實在不是一個好男友該有的樣子，但當祈君聽見了靜熙的最後一句，他的腦中便僅剩下『靜熙好可愛！』的念頭。

「我也想和大哥一起過節！」思寧立刻回應。

「哎，我就說她只是團炮灰罷了，她卻偏要去試。」絳安輕聲歎道，似是悲憫某人的徒勞，唇角卻彎起了一個輕淺的弧度，「我也想和大哥一起過節～」

於是，當靜熙隔天到學校上學，被他的女朋友詢問聖誕節能不能一起過的時候，靜熙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

自祈君回家之後，帶著朝惜去接還在上小學的思寧回家成了他的例行公事。

今年的聖誕節是星期五，祈君一如往常的帶著朝惜去接思寧放學，然後和兩個孩子一起在被佈置得充滿聖誕氣息的客廳裡，一邊看電視一邊等待靜熙放學回家。

高中生放學時間比較晚，他們家距離學校也遠，當門口傳來動靜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半的時候了。

思寧和絳安先後出了客廳，跑向玄關，撲到正在換室內鞋的靜熙身上。

「「大哥，聖誕快樂～」」

雖然在早上吃早飯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但他的弟妹還是再度給予了他祝福。

「聖誕快樂。」靜熙抱緊了自家弟妹，他的心因為懷裡的溫暖軟成了一片，他忍不住唇邊的微笑，發出了如喟歎一般的祝福語。

「聖誕快樂，靜熙。」晚一步從客廳出來的祈君走上前，將自己的三個孩子通通攬進懷裡。

靜熙將前一晚就料理好的聖誕大餐加熱上桌，除了晚飯特別豐盛以外，他們就像往常一樣，一面共進晚餐，一面在餐桌上聊著今天發生的瑣事。

享用完大餐之後，祈君稍微收拾了桌面，靜熙則從冰箱裡拿出了草莓奶油蛋糕——雖然樹幹蛋糕或許更應景一些，但思寧更喜歡草莓奶油蛋糕——靜熙將蛋糕的大部分都分切給了祈君和自家弟妹，他不喜甜，不過因為是聖誕節，他也就應景的切了一小塊嚐個味道。

吃完蛋糕之後，他們輪流去浴室洗了澡，又一起到客廳看了一會兒電視——思寧喜歡看的卡通頻道播出了聖誕特輯，足足有兩個小時的時長。

客廳面向電視的沙發很長，他們一家四口都同坐在上頭仍然綽綽有餘，靜熙坐在最右側，向左依序是絳安、思寧和祈君。

與看得兩眼放光的思寧不同，絳安沒看幾分鐘便忍不住掩嘴打哈欠，頻頻眨眼，明顯是對節目不感興趣，在努力的抵抗睡意。

祈君本來也看電視看得興致勃勃，不時因著節目的笑料笑上幾聲，但當他眼角餘光看到絳安在揉眼睛，便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

在看了好一會兒絳安小雞啄米似的打瞌睡模樣後，祈君眉眼含笑，只覺得自家小兒子可愛至極，原本感興趣的卡通節目瞬間沒了魅力，他就如同過去一般，將視線完全放在了那人的身上。

靜熙自然也發現到了坐在自己左手邊的絳安正在打瞌睡，他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伸手將自家弟弟攬進懷裡，讓那顆不斷搖晃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如同本能反應一般，被靜熙拉進懷裡的絳安轉身抱住了靜熙的脖頸，滿臉睡意的連親了靜熙好幾下。

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自然得不像話。

在把靜熙親得滿臉通紅，差一點就要按著他的腦袋親回去之前，絳安停下了軟呼呼的親吻，埋頭在靜熙的懷裡蹭了蹭，找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徹底的放棄了和睡魔抵抗。

被自家弟弟在半睡半醒間狠狠的撩撥了一通，靜熙頓感心氣不順，偏偏罪魁禍首還在他的懷裡睡得香甜，不負責任到了極點。

靜熙瞪著自家弟弟恬靜的睡顏，忍著不用力咬上那看起來口感極佳的臉頰。

靜熙時常產生想要咬絳安的念頭——這份衝動並非源於憤怒，雖然被氣得牙癢癢的時候也會想咬人，但更多時候，這份衝動其實是源於喜愛，他對祈君或是思寧也會產生這種感覺，只是沒有像對絳安的那麼頻繁、強烈。

每當他對絳安的喜愛之情膨脹，覺得喜歡得不得了的時候，想要咬人，甚至是想要把人『吃掉』的慾望便會油然而生。

他懷疑過會生出這種念頭的自己是不是個變態，也曾經查過自己的這種衝動有沒有什麼合理的科學解釋，其中關於『可愛侵略性』的解釋在他看來相對貼切，可套用在他身上還是有些不對。

他是真的覺得絳安看起來很美味，尤其是主動向他投懷送抱，像小動物一樣對他示好的時候，簡直鮮美得教人不知道該怎麼下口。

直到他想起過往的記憶，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自己最愛的家人生出『食慾』——那是源於神魂對愛的本能反應和對力量的本能追求。

下界神祇會『吞食』所愛，即便尚是人身，源於神魂的本能依舊讓他對自家弟弟充滿了『食慾』，更何況有力量的人類於鬼神而言本就是能增益自身的大補。

他的弟弟為他所愛，又是比祈君更加厲害的修道者，於他而言，簡直就是全方位無死角的，令他垂涎欲滴的珍饈美味。

靜熙摟住絳安的腰，輕輕的吻了吻自家弟弟的髮旋，才有些依依不捨的將視線從那張睡顏上移開，重新看向演到公主被反派洗腦，使用暗黑力量攻擊勇者的卡通節目。

晚上十一點整，長達兩個小時的節目終於開始放起了片尾曲。

靜熙讓早已過了平日就寢時間而哈欠連連的思寧趕緊上床睡覺，原先靠在他懷裡熟睡的絳安被在一旁虎視眈眈已久的祈君抱走，自然的要帶回自己的房裡——即便有各自的房間，祈君也老愛和絳安睡在一起，這也導致祈君和絳安的房間總有一間會是空的。

靜熙進了濯衣間，將用洗衣機洗好的衣服放入洗衣籃，然後把所有的衣服——晾到衣架上，等著明早再拿到庭院裡曬。

隨後他又進了廚房，將只是先用水浸泡著的鍋碗瓢盆通通洗淨後放到碗架上。

待家事處理得告一段落，靜熙估摸著自家妹妹也差不多睡熟了，於是回了自己的房間，從衣櫃裡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聖誕禮物。

他終究沒能想到更適合的禮物，只好按著絳安的建議買了防水包給思寧當禮物——因為擔心會讓自家妹妹產生過多的期待，靜熙沒有對聖誕禮物過度包裝，僅是用紅綠白三色條紋組成的緞帶在包身上簡單綁了個蝴蝶結，並附上一張寫著『聖誕快樂』四字的卡片。

靜熙悄悄的進了思寧的房裡，輕手輕腳的將聖誕禮物放到了床邊的矮櫃上，再小心翼翼的退出思寧的房間，回到自己的房裡休息。

「大哥！我收到聖誕老人的禮物了！」

一大清早，思寧便興沖沖的跑進廚房，向他分享自己收到的驚喜。

「聖誕老人送了妳什麼？」靜熙一邊煎著培根，一邊假裝毫不知情的問道。

「一個很好看的包包、很多張二哥的照片，還有一張寫著『聖誕快樂』的卡片！」思寧開心的說道。

「……照片？」靜熙關掉了瓦斯，看向自家妹妹，「絳安的？」

「對啊！」思寧興奮的連連點頭，「有的是二哥在學校的照片，也有不知道是在哪裡拍的照片。」

「這樣啊……」靜熙皺起了眉。

他昨晚並沒有在思寧房裡看見什麼『照片』。

「大哥有收到聖誕禮物嗎？」思寧期待的看著靜熙。

「……我一起床就去浴室盥洗，然後到廚房來做早飯了，並沒有特別注意房間裡有沒有多出些什麼。」靜熙鬆開了緊皺的眉頭，努力不讓思寧看出異樣，「我做好早飯再回房裡看看。」

「我來幫忙！」思寧貼心的去洗了手，打算給自家大哥當小幫手。

在思寧的幫忙下，他很快的做好了四人份的培根蛋吐司，煎了一張蔥抓餅，煮了一鍋玉米濃湯。

他請思寧幫他盛四碗濃湯上桌，並在思寧拿碗的時候，趕緊進了自己的房間。

他的書桌上多了一本相冊。

靜熙翻開了相冊，裡面全是祈君、絳安，還有思寧的照片，除了少數幾張絳安的照片有看著鏡頭，其他的怎麼看都是偷拍。

靜熙感覺胃部翻湧，一陣作嘔。

他不知道偷拍的人是誰，也不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麼，但他想要抓住那個人，讓那個人徹底消失。

「大哥怎麼了？為什麼生氣了？」絳安的聲音喚回靜熙的思緒。

靜熙看向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的絳安，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回答絳安的問題。

「哎？這就是給大哥的聖誕禮物？」絳安看著靜熙手中的相冊，一臉嫌棄。

「……這是聖誕禮物？」靜熙瞪大眼睛，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我之前和思佩斯去北大陸的時候，順便就去威脅了一下那個紅胖子，要他今年記得送大哥和小思聖誕禮物。」絳安嘟起嘴，粉嫩的嘴唇讓人看了就想親下去，「觀察了大半年，結果就送了這個嗎？」

「大半年？」靜熙面無表情的重複了他在意的地方。

「因為要知道你和小思最想要的東西啊～」絳安抱住了靜熙的腰，在靜熙的胸口蹭了蹭，「小思收到了什麼？」

「也是照片。」

「要不是那胖子在敷衍我，就是你和小思太過無慾無求了。」絳安抬頭看著靜熙，露出了燦笑，「大哥要是不滿意這個聖誕禮物，我就去教訓那個紅胖子，把他的大鬍子通通剪掉。」

「不用了。」知道了前因後果之後，雖然還是對於自家人被偷拍有些不爽，但他不討厭這份禮物。

就是不知道這些照片是經過挑選的，還是已經是全部了。

「雖然已經過了，但還是祝你聖誕快樂，大哥。」絳安踮起腳尖，在靜熙的臉上親了一下，「我沒有準備給大哥的聖誕禮物，親親可以嗎？」

不僅想用一個吻來敷衍，還把沒有準備禮物說得理直氣壯。

靜熙沒有準備送給絳安的聖誕禮物，自然沒有向絳安討要的道理，但他看著笑得燦爛的絳安，沉默了幾秒，最終還是忍不住把人抱進懷裡，狠狠的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