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打算離開嗎?」夜憐沒有回答朝惜的話,自顧自的問道。
「是又如何?」朝惜蹙起秀眉,即使對夜憐有所防備,她的語調依舊平板,沒什麼起伏,聽不出敵意。
「我跟你們一起走。」夜憐淡淡的說道,然而話中的意思卻是不容商量的,「我是為了守護雲家家主而存在的劍,現今的家主是我的主人,他在哪,我就在哪。」
祈君一僵,臉色變得慘白。
他並不是雲家的家主,那是他早已放棄的責任,他也不是夜憐的主人,所以她的言下之意,她的主人……
「是絳安嗎?」沒有像平日一樣親暱的喊著孩子的小名,祈君此刻只覺得胸中一口氣哽在喉頭,讓他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妳的主人,是我的兒子,雲絳安,是嗎?」
祈君覺得一股冷意竄上後脊,他由衷的希望是他猜錯了,然而少女卻微微的勾起了唇角。
那些人太荒唐了,即便是想扶植一個傀儡家主,他的孩子如今也才3歲。
原本少女散發著的冷冽氣息微微的被削弱了,即使被遮住了半張臉,少女露出微笑的樣子仍然令人驚豔。
只是祈君他無法感到半分的驚豔,他只覺得心頭一冷,那個笑容對他而言,就如同一個警訊,預告著他的孩子,將有一個難以善終的未來。
「是的。」
×
絳安從睡夢中醒來時,已是日正當午了,他揉了揉眼,發現他躺在一席木床上,似乎是怕他睡得不舒服,還特地用了一床薄被鋪在上頭。
他坐了起來,視線在周圍環視了一下,他正處在一個有些簡陋的臥房中,房內的擺設也很簡單,就一張床、一張桌子,以及一個書櫃而已,窗戶開在桌子上方,房門則設在書櫃旁。
雖然這房間看起來有些舊了,卻相當的乾淨,看得出平常有在做整理。
然後,他看見了一樣不屬於這裡,而是屬於被供在他們雲家神桌上敬拜的東西。
同時那也是屬於他的東西。
「夜憐。」望著靠在桌邊,被黑色的符條層層纏繞的赭色寶劍,他輕輕的開口,稚嫩的嗓音在無人的空間中尤為明顯。「妳來了啊。」
赭色寶劍發出了紅光,一個眼睛與手腳綁了黑色符帶的少女出現在了劍原本所在的位置。
「你在哪,我就在哪。」夜憐走向絳安,在床前停下,蹲在絳安的面前。
即使她的眼睛被用符帶捆住,她依然可以感知到周遭的環境,感覺到她的主人的所在。
她這幾百年來,一直在等待的主人。
「父親呢?」絳安伸出小手,輕輕的摸了摸夜憐的髮,紫眸中帶著不似幼童的成熟與憐惜。
「和朝惜外出了,這裡是林外的一個小村子。」夜憐微微笑,清麗的嗓音很是溫柔,「似乎是去打聽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還有購買午膳。」
「……父親知道了。」絳安看著夜憐,開口的話卻與原先的話題不相干,「他很難過。」
所以祈君將絳安留下,為了將心中那份難以壓抑的悲痛埋藏起來,不被幼子看見,他需要一點時間調適。
「這一次會不一樣的。」夜憐收起了笑容,她牽起了他的手,說出了起誓般的言,「我是你的劍,就算器靈將消散於世,我也要保護你免於此世天道所降下的死劫。」
絳安微微笑。
當天開啟了一扇窗,祂必將關上你的一扇門,祂創造了過於強大,不屬於凡人的存在,打破了世間的平衡,祂也必將這樣的存在,親自抹去。
他從一開始要面對的,本就不是別人,而是維繫平衡的天道。
天道不可違,這道理他知道,他的父親自然也明白,所以他的父親才會如此難過,如此為他心疼。
「封禁著妳的術,以我目前的能力,是無法解開的,再等我兩、三年,等我再大一點,我一定親手替妳解開。」絳安的小手撫過夜憐臉上纏著的符帶,因為這些符帶,夜憐現在所能用的力量甚至不到原先的一成。
夜憐認絳安為主,族中的人害怕她會為了他屠盡族人,但他們也不願放棄這個近百年來最有天賦的苗子,他們貪婪的想利用他重新榮耀他們雲家的名望,因此他們在她的身上下了層層禁咒。
她想殺了他們,帶著他離開,但他卻讓她忍耐,因為還不是時候,他要等他的父親回來。
她恨透了那些人,每當他們使用禁術,使自己的主人感到疼痛,強迫他學習成長,即使她的主人身體上沒有任何的傷,她依舊恨不得殺了他們。
她不能忍受她的主人被這樣折磨,受到這樣的屈辱。
所以在祈君血洗雲家時,不管那些族老如何乞求她的護佑,她也完全沒有出手阻止。
「沒關係的。」夜憐將手覆上絳安的小手,唇角微微上揚,「我願意等。」
她等了他數百年,短短數年,她願意再等。
絳安看著夜憐,唇角依舊上揚,只是紫眸中多了分難以言明的色彩。
「喂,你聽說了嗎?深林里的那個雲家被血洗了!」
「怎麼可能?那可是一個神仙一樣的家族,能血洗那種家族的會是怎樣可怕的怪物?難不成有著三頭六臂還是火眼金睛?」
「我也不知道啦!總之這可是個大消息呢,聽說啊──」
聽著人群那不刻意壓低的交談,人群中的一位青衣男子笑了,紫瞳中帶著苦澀。
那個流傳千年的世家大族已經不存在了。
------------------------------------------------------------------------------------------------------------------------------------------------------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