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烜彧結束了與雲砃湘的婚姻關係。

他當著砃湘的面撕毀了婚契,附於他們倆身上的誓約效力也隨之消散,沒有了誓約,他們便再不是夫妻了。

即便雲砃湘哭著向他認錯、向他發誓不會有下一次,即便她的模樣無比狼狽、可憐的姿態足以令許多不知情的外人心軟,他也沒有絲毫觸動,沒有分毫猶豫。

烜彧不認為砃湘會真的有所改變,她從來都只會從他人的話語中聽取自己想要的,或是將他人的語意扭曲,即便因此而困擾的人好言相勸,她也總是只順應自己的心意,從沒真正改變過。

失去了『雲烜彧的妻子』這一身份的砃湘回了娘家,家裡沒了砃湘,沒了總是干擾他修煉的要素,烜彧便沒有了離家的理由,於是他回了家,開始了與河瀲一起的兩人生活。

他的大兒子雲河宴在昨年結了婚,雖不是入贅,卻仍是住到了女方那,當時的婚宴辦得很盛大,雲晴空因為心愛的二女今後仍能與之同住,高興得逢人便敬酒,最後醉得鬧起了酒瘋,拔出了自己的本命劍,還爬到宴客的大桌上舞起了劍——這些他是後來從河瀲寄給他的書信上看到的,他當時正在閉關,沒有參與到河宴的婚宴。

他與砃湘新婚不久,砃湘便遣散了他這房的僕役,他那時並沒有多在意,畢竟後來的他長年在外,而在砃湘回娘家、河宴入住他房的如今,偌大的宅院便也只剩下他與河瀲兩人。

烜彧覺得這樣也好。

只有他與河瀲兩人,他便不用擔心河瀲明明身處家中,卻又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受到傷害。

自他親眼見到河瀲臉上的傷,以及隱藏在衣著下,幼小身軀上遍布的斑斑紫紫後,他對河瀲的保護欲便一發不可收拾。

甚至,只要河瀲離開他的視線,他便會如同患了癔病一般,開始不斷的胡思亂想。

『河瀲會不會又在哪裡不小心受傷了?』、『砃湘會不會又想對河瀲動手?』、『河瀲這麼乖,會不會被族裡的壞孩子給欺負了去?』--種種臆想接連浮現,令他焦慮得連基本的冥想都沒法好好的進行。

由於這已經嚴重影響了他的日常,烜彧沒考慮多久,便決定與河瀲約法三章,讓河瀲除了學習必去的家塾與練武場以外,除非有他陪同,否則不許去任何地方。

河瀲眨著眼,沒有如這個年歲的孩子那般滿腔好奇的詢問為什麼,只是乖巧的點頭答應了。

烜彧對於河瀲的乖巧聽話鬆了一口氣,心中也對河瀲越發憐愛,然而沒過多久,烜彧便發現,即便給河瀲施加了數個護身的術法、知曉了河瀲的所有行蹤,可只要河瀲出了家門,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他便止不住升起焦躁之情。

他翻看了河瀲的功課,了解了河瀲習武的進度,隨後便向負責家塾與習武場的長輩說明了他想親自教育河瀲的意願。

烜彧很順利的獲得了他們的許可,將總是令他操心的河瀲留在家中修習,不再長時間的離開他的視線。

除了族中的集會慶典,河瀲的活動範圍被烜彧限定在了這座僅有他們父子倆的宅院之中。

 

 

河瀲雖然不時向烜彧抱怨無聊,但因為河瀲總喜歡膩在他的懷裡,所以河瀲在說這些話時,與其說是埋怨,在烜彧眼裡看來,其實更像是在向他撒嬌。

河瀲就像塊糖糕,對他又軟又糯又黏,時常害他不住耽溺在這脈脈溫情之中,忘記時間的流逝,連自身的修煉都忘了。

就某方面而言,河瀲的存在甚至比砃湘更影響他修煉。

可他又能如何?放在身邊便樂不思蜀,不在身邊便心神不寧,不管哪種都影響他的道心。

烜彧只覺得是因為孩子還小,令人無法不憐愛掛心,待孩子長大,足以自立,他便不會再這般將河瀲牽腸掛肚,也就能夠安下心來好好修煉了。

歲月輪轉,時光飛逝。

他一向沒什麼時間觀念,所以於他而言不過轉眼之間,那被他養在心尖上的小孩已經年滿13,到了該下山歷練的年紀。

河瀲下山的前夜與他們同住之後的每一個夜晚並無太大的不同,烜彧驗收了河瀲的所學,叮囑了河瀲下山後所需注意的事項,而後息了燈火,與河瀲相擁而眠。

河瀲下山的那天天氣晴朗,烜彧只送他到他們雲家的最外圍,便目送著河瀲的背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視線之中。

烜彧的心中五味雜陳,說不上是自豪還是失落。

河瀲成長到了必須離開他羽翼之下,到山下歷練的年歲,他這些年來一直照料著河瀲,對河瀲的各項能力都相當了解,知道族裡給與的歷練難不倒他的孩子,下次再見到河瀲,必然是要開始替河瀲籌備成年禮的時候。

依照慣例,成年禮之後便是成婚,他並不打算讓河瀲入贅,或是如河宴那樣雖不是入贅卻住進了妻家,河瀲依舊會與他同住。

但河瀲成婚之後,他們相處的時間必然會減少,他也再不能與河瀲相擁而眠了。

一想到自己這些年養著的孩子往後要與他人相擁入睡,他便感覺自己的胃海翻騰,滿心不悅。

烜彧想過用雲家在山下的人脈探聽河瀲的消息,但是族規規定父母親長不可插手孩子的成人歷練,他擔心自己若是聽到河瀲遇到困難,便會忍不住出手相助,導致河瀲歷練失敗。

雖說歷練失敗不過是成人禮降等,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懲罰,但卻會被貼上『能力不足』的標籤。

他自然不願河瀲被他人如此說嘴。

他在河瀲下山之後閉了關,這是他自回家長住之後難得的長時間閉關。他沒有選擇閉死關,因為他希望能在河瀲回到雲家時第一時間知道消息。

 

×

 

烜彧一收到河瀲回到雲家的消息便出了關。

他在家族中提交任務的廳堂見到了正在提交任務的河瀲,他一踏進門口,河瀲便轉頭望向他,笑著朝他揮了揮手,隨後又回頭對負責任務提交的族中子弟說了幾句,才轉身向他小跑過來。

烜彧抱住了朝他撲來的河瀲,任河瀲像隻小動物一樣的在他的頸側輕蹭,重逢的喜悅在胸中狂舞,他忍不住抱緊河瀲,恨不得把河瀲揉進自己的骨血。

直到河瀲笑著喊了聲疼,烜彧才鬆開了緊箍,與河瀲稍稍分開,細細端詳起河瀲的模樣。

眼波流轉,朱唇含笑,膚白若雪,髮如鴉羽,還有即便穿著寬大的衣服,仍然無法被掩蓋的優美體態。

與離別時相比,河瀲無疑是長大了不少,雖然仍舊青澀,但無疑是個美人,成人後能有何等風采也不難從中略窺一二。

烜彧過去總是覺得,比起身為孩子父母的他與砃湘,河瀲長得更像自己清雅的母親,但他也知道,自己會那般覺得,是因為河瀲還小,河瀲是男孩,長開之後必然不會再秀麗得像個女娃兒,也不會再與自己的母親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已是少年的河瀲確實與其祖母的相似之處明顯的減少了許多,可河瀲的相貌卻未見陽剛多少,長相依舊雌雄莫辨,過於精緻,身子骨也仍舊纖細,若是略施胭脂水粉,再穿上一身彩裙,說其實為女兒身,怕是門檻立刻就要被上門提親的人給踏爛。

「爹爹!」河瀲扯開唇角,笑得燦爛,宛若明媚的春色。

烜彧本想回應,卻被對方的笑容晃了眼,本已至舌尖上的話語戛然而止。

雖是張清雅如蓮的臉,笑起來卻明艷得奪人眼目、動人心魄,彷彿萬般風情集於一體。

「爹爹?」許是他太久不說話,河瀲收斂了笑意,用食指指尖輕勾住他的衣袖,抬著頭,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明眸善睞,長睫如勾,明明是一派天真爛漫,可每一次眨眼都像是在勾人心肝,誘人沉淪,禍國殃民得很。

烜彧眼睫微顫,反手握住了河瀲的指尖。

他在外歷練時看過不少妖精,男的、女的、妖艷的、清麗的……也見過祂們如何引誘他人,甚至為了除妖,親身經歷過了無數次,可過去的他從未中招過,也從未如此刻一般,心旌搖曳得厲害。

烜彧越是看,心裡越是沉重,直想把人趕緊帶回去藏起來,以免被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惦記上。

烜彧看了一眼周遭,此刻尚早,廳堂裡的人甚至不到十人,但每一個族中子弟都像是癡了一般,將視線放在了他們身上,再無其他動作。

「我們先回去。」烜彧攢住河瀲的手腕,拉著他快步離開此地。

他特意撿了條較少人走的路徑回家,直到將河瀲拉進了臥房,並把門窗關好掩實,他才略略放下心來。

他們雲家從不缺美人,可在他們雲家,長得越好看的,通常代表著傳承自先祖的神血越濃厚。

神血越濃厚,修煉天賦自然越佳,也越容易被族中安排多位結親對象。

烜彧如今仍沉浸在河瀲就要被兒媳搶去的排斥之中,又怎麼願意兒媳從一個變成數個?

「爹爹?」河瀲的嗓音已不再如兒時那般甜軟,顯得清冷得多,宛若玉石輕撞,然而喊他爹爹的語氣依舊又軟又糯,甚至多了點繾綣勾人的味道。

「你下山之後我便閉關了,沒太注意自那日你我一別,又過了多少時日。」烜彧垂眼望著已長到他胸口高的河瀲,伸手一下一下的撫過那頭滑順的烏髮,「你現在幾歲了?」

「15。」河瀲燦然一笑,「兩年不見,爹爹想不想河瀲?」

「想。」烜彧將河瀲再次擁入懷中,親吻河瀲的髮頂。

河瀲被烜彧的話所取悅,忍不住咯咯輕笑,抬頭在烜彧的下巴上親了一下。

河瀲聊起了他在山下歷練時遭遇的種種趣事,烜彧聽著,不時插上幾句,話題兜兜轉轉,轉到了成年禮,也不可避免的轉到了成婚。

河瀲苦著臉,用著如同撒嬌一般的語氣說他不想成婚。

烜彧面上不顯,卻心中一動,一方面覺得歡喜,一方面又覺得河瀲果然還未長大。

在河瀲進行了成年禮之後,烜彧替河瀲拒絕了他與蘿艻的婚事,並替河瀲表明了不願成婚的意思。

河瀲的意願自然不被族中大多數長老所接納,畢竟族中人口逐代減少,不結婚生子是不被允許的,更何況是像河瀲這般天賦卓絕的族人,族中長老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族中長老一再逼迫利誘,一天總要上門好幾次,就在烜彧感到厭煩,想帶着河瀲下山避避時,事情出現了轉機。

——祖傳的神劍『夜憐』認了河瀲為主。

河瀲一下子有了不亞於族長的話語權,於是族中那些老人再不敢對河瀲威逼半分。

只是那些人雖不再威逼,但夜憐認主的消息卻沒多久便在族中流傳開來,族中未婚的、想與河瀲結親的女子一下子就多了起來。

每次他們去參加集會,他不過離開片刻,她們便如嗅到了甜的蟲蟻,一擁而上的將河瀲團團圍住,非要他動手驅趕才不情不願的散開。

即便他們不出門,也總有人遞拜帖想上門求親,各式各樣討好人的禮物被送了過來,原先冷清的住所被搞得門庭若市,讓一向喜靜的烜彧煩不勝煩。

明明河瀲是個男子,可那不斷有人上門求親的架勢,卻更像他生的是個女兒,且每個人都想將河瀲從他身邊搶走。

雲烜彧原先不過是偶爾冒出『兒子長大了,快要被兒媳婦搶走了』那樣又是欣慰,又是排斥(兒子要被搶走)的感慨,近來已變成了時時刻刻都處於一種『所有人都想和我搶兒子』的煩躁之中,完全無法自拔。

烜彧的情緒因為那些不斷上門求親的親戚而日益暴躁,原先便對兒子娶妻存在的排斥心理也益發嚴重。

試圖寫字靜心,卻不時被來拜訪的門鈴聲打斷,毛筆一不小折了好幾枝。

雖不是什麼名貴的毛筆,但就是想靜心都無法,反倒令人更加鬱悶不快。

 

 

不久前,烜彧發現到了一個神奇的現象——每當他抱住河瀲,他便會感覺被人打擾的浮躁情緒被壓下,世界變得無比美好。

河瀲就像是他的鎮靜劑,每當他壓抑不住煩躁時,只要將河瀲拉入懷中抱緊,他便能短暫的平復浮動的情緒。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很喜歡河瀲,但他沒想到河瀲對他的影響竟會如此之大。

烜彧將自己的感受告訴了河瀲,畢竟河瀲是導致他不勝其擾的禍因,合該負起責任來讓他抱。

河瀲看他心煩意亂,便也收斂了往日鬼靈精怪的性子,不再老想著往外跑,乖順得像隻小貓似的,當真時時待在他唾手可及的地方,方便他隨時把人揉進懷裡。

那副模樣實在過於惹人憐愛,導致烜彧心中即便沒有任何不悅,還是會忍不住多次把人抱進懷裡揉捏,假意裝作心神煩悶的模樣,藉機要河瀲多對他說些體己話。

烜彧依舊每晚都與河瀲相擁入眠。

其實在很早之前,河瀲便該一個人睡一張床了,更何況河瀲如今已行過成人禮,在雲家已然是一個可以與他人論及婚嫁的成人了。

可河瀲既然沒有主動開口,烜彧便也不會主動提起。

他並沒有與河瀲分房的打算。

床榻靠牆,河瀲睡卧在床的裡側,烜彧則睡在床的外側,如一道屏障一般將他困在方寸之間。

烜彧給他倆蓋上被子,如過去一般低頭親吻河瀲精緻的眉眼,他用掌風將矮桌上的燭火熄滅,隨後躺下,在一片漆黑裡將河瀲擁入懷中,閉眼歇息。

唯有在夜深人靜,將河瀲藏入懷中,完全阻隔了他人的窺探之時,他才能感覺到心靈真正寧靜了下來。

 

 

若說烜彧最初注意會到河瀲,是因為幼時的河瀲長得像他的母親,那他會興起與河瀲接觸的念頭,便是因為河瀲有著與那副乖巧皮相截然不似的活潑外向。

在與河瀲的相處之中,烜彧體會到了一個做父親的心態,第一次有了想要負責的對象,第一次想要好好當一位孩子的父親。

後來,河瀲的兄長下山歷練,失去兄長庇佑的河瀲開始遭受來自砃湘的暴力對待。

他沒能拯救河瀲,雖然察覺到異常,卻沒有多加留意,他的疏忽令河瀲失去了逃離被砃湘虐待的機會,令砃湘的行為變本加厲。

待其兄長歸來,東窗事發後,烜彧才感受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又是對砃湘怒不可遏,又是對河瀲心疼如絞,他為此與砃湘離了婚,將河瀲納入了自己的羽翼下保護,將河瀲鎖在身邊,直到河瀲必須下山歷練。

直到河瀲下山之前,對烜彧來說,與河瀲生活在一起的這三年,每一日都是無比生動鮮明的,不似他過去沉浸於修煉時的多年如一日,與河瀲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河瀲的一言一行都令他印象深刻,令他再捨不得將心思放於修煉之上。

烜彧在河瀲下山後閉了關,可即便閉了關,想著該把心思重新放於修煉之上,他卻是怎麼也無法再像過去一樣心無旁騖,與河瀲相處時的點點滴滴、溫情脈脈如鬼魅一般纏著他,令他無法不沉浸在對河瀲的思念之中。

再見到河瀲之時,河瀲已是十五歲的翩翩少年,即便仍舊青澀,卻也有了幾分成人的韻味。

烜彧被河瀲的成長所驚艷,也生出了自家兒子遭人覬覦的危機感,卻沒覺察出自己在面對河瀲時,心底竟多了些曖昧不清的繾綣旖旎。

那份朦朧的情感偽裝成了要將兒子交給對未來兒媳的不甘與排斥,讓他肆無忌憚的對所有覬覦河瀲的人沒好臉色,如同守著珍寶的惡龍,時時刻刻阻擋著他人與河瀲更進一步。

在河瀲十六歲那年,他與河瀲因參加族中集會而不得不走出家門,他在散會後被族長單獨找去,離開了一會兒,再回到河瀲身邊時,便見河瀲被一個族中少女強勢的按在樹上表白。

他本該如往常一般立刻上前驅趕那名少女,可他此刻的心神卻全然被河瀲所吸引,反而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

那是烜彧第一次看到河瀲露出害臊的表情,瑩白如玉的昳麗臉龐染上了緋紅,宛若雪中怒放的紅梅,雖是眉宇微蹙,一臉的困擾,卻好看得令人驚嘆,柔軟得令人心癢難耐,直令人想讓他再更加困擾些。

烜彧望著河瀲的臉,久久移不開視線,直到河瀲注意到他,推開了少女向他跑來。

身體燥熱得像是要燃燒起來,心臟的跳動聲蓋過了所有的聲音。

烜彧在恍惚間模糊的聽見了河瀲喊他,於是下意識的伸手,抱住了河瀲。

這一刻,心底朦朧曖昧的情感終於落實,再無法偽裝成別的樣子。

 

 

在意識到如今的自己對河瀲懷抱的是怎麼樣複雜的情感之後,烜彧心中五味雜陳,無比的糾結。

他一向以『河瀲的父親』這一身份自居,並以此來處處干涉河瀲,為河瀲做些他認為是對河瀲好的事,可如今細細回想,自己為河瀲所做的種種,其實都或多或少的摻雜著私心。

雖無自覺,但他早已在下意識將河瀲視為禁臠,不許他人染指。

烜彧過去長時間在山下的遊歷,多少知道自己的念頭對於重視倫常的一般人來說是多麼的驚世駭俗。

即便如今的雲家因重視生育,不再那麼的重視血緣倫常,但父女相戀、母子相戀仍會被視作醜聞;族規雖禁同性結親不禁同性交往,可同性相戀仍被他人不恥、見不得光,即便他知道族裡存在同性愛侶,也曾在某些隱密處撞見那類人的幽會,卻從來不知道他們的長相、具體名姓。

更何況他與河瀲既為同性,又為父子。

烜彧一向遵循規則,既然發現了自己的情感不為世俗規則、族裡條規所容,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是自己該如何泯滅這份情感,而不會是自己該如何鑽漏洞。

基於對自制力的信心與個人私心,以及以往順風順水的修行經驗,他沒覺得要滅絕情愛是件多困難的事,即便他發現了自己對河瀲用心不純,知道河瀲是影響他心緒的一切源頭,他也沒有離開河瀲的打算,他照舊與河瀲日日相伴、相擁而眠,想不改變兩人的現狀,僅以自身的意志去克服這一切。

小看情愛的烜彧為此嚐到了苦頭。

他對河瀲的愛戀開始瘋長,每分每秒都感覺對方在心中更加的可愛可憐,待他意識到自己的情感已不受自己控制時,他對河瀲的愛戀已然混雜了情慾,無法割捨。

河瀲是他情慾的具現化,是他矛盾糾結的源頭。

既想溫柔的待他,又想狠狠的弄哭他;既想保護他,令他不受任何委屈痛苦,又想傷害他,令他全身上下、從裡到外皆是自己留下的痕跡。

一切喜怒哀樂皆繫於一人,一切心思意念都因一人而動、因一人而起。

當局者迷,這樣激烈的情感波動他原先沉浸其中,未曾發覺,直到他猛然驚覺,才發覺與26歲前近乎無情無愛的自己相比,如今對河瀲滿懷情愛的自己簡直陌生得可怕。

烜彧想,自己或許該閉關了,待自己將那不堪的愛戀完全泯滅,待自己能真正把河瀲當自己的兒子,而非禁臠之時,再行出關。

如今的河瀲已然18,眉眼間逐漸從青澀轉為成熟,肢體也較兩年前更加修長漂亮。

以外貌而言,河瀲是那種走在路上能害萬千女子心旌搖曳、看得走不動路的溫潤公子。

「爹爹?」河瀲趴伏在床上,雙膝以下的腿腳舉在半空中慢悠悠的來回踢蹬著。

以一個成年人而言,河瀲此刻的舉止實在過於不端且孩子氣,但在烜彧看來,這樣的河瀲既可愛又勾人,實在令他恨不得把人鎖在房裡,以免被他人瞧見。

總是被寬垮褲管遮住的腿腳此刻露了出來,在晨光中彷彿發著光,瑩白得晃人眼目,這一踢一蹬的,每一下都像是踢蹬在烜彧的心頭上,挑戰著他搖搖欲墜的理性。

「我要閉關了。」烜彧用盡全力的移開視線,不去看那雙誘人的長腿。

「閉關?」河瀲停下了晃腿的動作,從床上坐了起來,「爹爹最近有所感悟?」

「嗯。」感悟到自己經不起誘惑,不與誘因隔離,恐怕遲早犯下大錯。

「要多久?」河瀲望著他,眼神是那般的戀戀不捨、不甘寂寞,即便知道那不過是孺慕之情,還是看得烜彧無比心動,差點放棄閉關的念頭。

「我要閉死關,不確定什麼時候出來。」待他對河瀲的感情淡了,能夠放下不該有的執妄,待他對河瀲只剩下純粹的父子情誼,他便會出關,「我不在的期間,你想去哪便去哪,想要下山也行,只是不要因為玩樂失了分寸,記得萬事小心。」

烜彧知道河瀲貪玩,他向來喜靜,這些年來河瀲被他一直綁在身邊,哪都不能去,著實是委屈了。

「下山就算了,哥哥家的茵茵快要滿一歲了,我現在下山用不了多久便要回來,也是麻煩。」河瀲下了床,向他徐徐走來,最後停在他面前不足一臂的距離,「我不下山,我會留在家裡,等爹爹出關。」

茵茵是河宴的長女,河瀲的姪女,茵茵是孩子的乳名,大名如今未定。

茵茵在去年秋天出生,再過幾個月便要滿一歲了。

「……等我出關做什麼?」烜彧心中莫名悸動,只覺心軟成一片,對河瀲的愛意又添幾分,出關之日越發遙遙無期,實在不妙。

「等爹爹出關,就拉著爹爹一起下山去玩啊!」河瀲笑瞇了眼,「我之前在山下看到了很多好玩的,正好可以和爹爹一起試試。」

烜彧過去雖長年在外,可他多是在自己開闢的洞府中閉關,除了族中聚會,鮮少會主動湊熱鬧。

烜彧本想拒絕,但看著河瀲的笑臉,終究還是忍不住答應。

「好。」

 

×

 

雲烜彧佈置了自己的臥房,給所有的出入口都設置了封印,而後閉了關。

他復習起了已修煉的道術,夯實基礎,拿出早已預定修習,但近年來毫無進展的術法集,以增加自己的所學。

復習與學習是增進自身的基本法門,修煉也是如此,他閉關時也都是這麼做的。

他過去時常閉關,很習慣這樣的流程,一下就備好了一切所需。

只是與過去不同,如今的他靜不下心來。

他知道自己該潛心修煉,該修身養性,該斷絕自己違逆倫常的慾念,然而知道是一回事,實際操作又是另一回事。

他知道該將心思轉移回修煉上,可心思意念卻不為理智所動,即便已經閉關,他的心緒也依舊繞著那人打轉,無法真正靜心修煉。

後悔、糾結、渴望、焦慮、喜悅、憤怒、沉醉、心動、擔憂、溫柔……因那人而起的各樣情感並未隨著時間推移逐漸變淡,反而是一點一滴沉積在胸中,這些情感不斷的相互碰撞,最終形成漩渦,攪得他心煩意亂。

他沒有忘了此次閉關的目的,只是無法克制自己的思緒。

他開始回憶佳人含笑的容顏、柔韌的肢體、抱在懷裡的美好,並不知滿足的肖想起心上人的紅唇、低頭時露出的白皙後頸,以及那被隱藏在衣著之下的風光。

他臆想著紅唇的柔軟,想像那身白皙若雪的肌膚被啃咬蹂躪,顯出如雪中紅梅般的艷麗風景,想像那人紅著眼眶,如同雨中的花朵,因為他的疼愛而不停顫抖。

此次的閉關非但沒有使烜彧斬除妄念,反倒讓他越發深切的意識到了自己的對河瀲的慾念,欲將其占有的念頭也在不知不覺間化為了心魔。

雲烜彧紅著眼,終是按耐不住再見伊人的念想,破開了閉關時設下的層層結界,直奔自己的臥房——即便他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思,他也並未與河瀲分房。

河瀲待在家裡時,除了與他互動,大多時候都是在他的房裡睡覺,彷彿除了出門玩樂與向他撒嬌以外,再沒有什麼比睡覺更吸引他的了。

河瀲在他閉關前說過要留在家中等他,他一出關便覺察此刻天色方亮,依照河瀲往日只要沒人催促,必定要睡到日上三竿的作息,他心心念念之人肯定還未起床。

事實也如他所料,他一踏進臥房,便看見了仍在床上沉睡的河瀲。

如美玉雕就的美人仰面躺在床上,如鴉羽般烏黑柔亮的青絲鋪滿了整個枕頭,並如瀑般從枕上落到床上,輕薄的被子將其胸腹之下的身軀完全遮蓋住,形狀漂亮的雙手自然的擺放在身體的兩側,將紅雲般的薄被壓住,美人睡顏恬靜,似是沉浸於什麼美夢之中,艷紅的唇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烜彧走至床邊坐下,貪婪的將眼前的美景收入眼底、刻於心上。

一年不見,河瀲並沒太大的變化,仍舊是他閉關前的那副模樣。

他用目光描繪著河瀲的容顏,在描到河瀲形狀可人的嘴唇時,他的目光停了下來。

他想起了一件舊事,想起過去與砃湘行房時,砃湘曾向他索吻過。

當時的他拒絕了,他不明白接吻的意義所在,不過是兩塊肉貼合在一起,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效用。

但此刻的他,莫名的想要親吻河瀲的唇。

念頭一起便難以消停。

平日的他或許能壓下自己亂七八糟的念想,然而如今的他被心魔所困,任何心緒都被放大無數倍,包含他對河瀲的慾望。

烜彧思緒百轉,他以為自己為此天人交戰了一個時辰,然而現實卻是他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便俯身吻上了那張唇。

滋味比他在閉關時,受到心魔影響時無數次臆想的要更好。

溫軟的觸感令他心神蕩漾,在唇瓣貼合的瞬間,胸懷便被柔情與滿足盈滿。

只是這份柔情脈脈與滿足並沒能維持多久,更加強烈的空虛與渴望便叫囂著取而代之。

烜彧對這種狀況並不陌生,過去他每每與砃湘行床笫之事時,一開始雖然總提不起勁,但興致來了之後,便會產生強烈的渴求——此刻的飢渴甚至比過去的每一次都還要更加強烈。

他想要抱河瀲——像他過去曾對砃湘做過的那樣。

烜彧停下了親吻,起身抽去了河瀲覆在身上的薄被,隨手將薄被往一旁扔下。

薄被如一團紅雲輕飄飄的落下,最終降在了冰涼的地上。

蓬鬆的床因為多了一個人的重量而塌陷了幾分,床腳在多出重量的剎那發出了一聲吱呀,又在下一刻歸於平靜。

烜彧伏在河瀲身上,他一邊親吻著河瀲,一邊分開對方的長腿,將身體嵌入那修長的兩腿之間,寬大的手掌就這麼隔著單薄的衣服,沒輕沒重的在對方的胸前、腰腹、大腿、臀部等處揉弄了起來,弄得河瀲發出輕軟勾人的哼哼,惹得他情慾越發高漲。

烜彧雖未除去衣裳,然而好些年不曾使用過的巨物早已顯出了形狀,他讓胯下之物頂蹭著河瀲挺翹柔軟的臀部,享受著這一動作帶來的原始快感。

可那猶如隔靴搔癢的快感終究無法真正滿足他的欲求,頂弄了一會兒,便開始想要更加深入的占有河瀲。

烜彧想脫掉自己的褲子,卻沒能控制住力道,把褲子撕了個稀碎,在他打算接著去脫河瀲的褲子時,河瀲醒了。

「爹爹?」河瀲的眼神從迷離到清明,再從清明到茫然,似乎是無法理解自己此刻的狀況。

烜彧因為河瀲甦醒而心頭一慌,可那份心虛不過一晃而過,短暫的清明瞬間便被情慾淹沒。

他在心中感嘆著河瀲睡眼惺忪的樣子令人憐愛,對從沉睡中甦醒的河瀲更加蠢蠢欲動。

被情慾沖昏腦袋的烜彧沒有心思體貼河瀲的感受,他一邊急切的吻上河瀲的唇,一邊粗魯的拉扯著河瀲身上的衣物,要將河瀲剝個精光。

河瀲瞪大了雙眼,被烜彧沒輕沒重、與其說是親吻,實際上更像是撕咬的吻啃得吃痛,一時沒能忍住,發出了幾聲痛呼。

像是被烜彧咬得回過神,河瀲開始扭動身子閃躲,伸手要把人推開。

烜彧察覺到了河瀲的掙扎,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暴虐之情,他一手捉住對方的雙手,把對方的雙手拉過頭頂按住,一手撕開了對方的褲子。

然後,隨著撕裂聲響,烜彧腦袋一痛,眼前一花,失去了意識。

待他再次醒來之時,河瀲已經離開了雲家的地界,與他徹底的斷了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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