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血來潮,馱著艾勒緹學院的大烏龜在歷經了三個月的深海潛游之後,難得的浮出了海面曬太陽,是以今天明媚到讓人不快的陽光並不是用學院的人工太陽造出的虛假陽光,而是來自真實太陽的饋贈。

雖然不清楚現在的具體位置在哪裡,但樊夏·德瑞斯推測,應該是在靠近南大陸的海域,不然很難解釋為什麼才2月中旬,天氣就熱得和他的老家沒兩樣——至少去年的同一個時間,他待在學院的時候,天氣並沒有像今天這樣該死的熱。

馱著艾勒緹的那隻大烏龜通常會在中央海域遊蕩,並且大多時候會潛入深海。

在潛入深海的時候,結界會開啟,防止進水並調節壓力,在無光的深海中,學院都是靠人工太陽維齊洛波奇特利來調節光線和溫度,所以艾勒緹的天氣總是四季宜人,每一天的濕氣與溫度都被控制得沒有任何區別。

除了那些校方為了因應某些特殊節日,給學院進行人工造雪的時候。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像今天這樣,海龜上浮曬太陽,學院跟著浮出海面,這個時候學院會關閉結界與維齊洛波奇特利,讓整個學院暴露在天然的氣候之中。

他的老家一年四季都熱得要死,只有6到8月稍微涼爽一點,但那也是足以將路面的生蛋煎熟的驚人高溫。

以前因為住慣了,沒什麼感覺,結果適應了艾勒緹的他,前年寒假期間只不過是回了一趟老家,就被家鄉的天氣熱到懷疑人生。

從那次之後,為了不打擾家裡那對白痴夫婦恩愛,為了避暑,他只在暑假期間回家——雖然嚴格來說,那段時間應該是南大陸的『寒假』,但聽說那個負責艾勒緹假期安排的創辦人之一,老家住在西大陸的北方,所以艾勒緹的大部分假期都是沿用西大陸的稱呼——現在好了,那該死的王八竟然跑到南大陸曬太陽,他一下子就失去了一半留在學院裡過寒假的意義。

樊夏一邊不爽的在心裡咒罵著這隻烏龜,惡毒的詛咒牠被南大陸的豔陽曬成龍骨,一邊將死亡凝視放在了把他從宿舍冷氣房裡拉出來曬太陽的白目人身上。

他,樊夏·德瑞斯,被他的室友之一——雲絳安拉到了艾勒緹學院後方的森林深處。

森林深處不打緊,重點是,這是一個能夠很好被紫外線完全眷顧的地方。

「你不熱嗎?」樊夏看著對方明明白皙的皮膚泛著紅、鬢邊額角都淌著汗、漂亮的紫瞳呈現迷離恍惚,但臉上仍舊是一副笑瞇瞇的樣子,忍不住懷疑對方是不是有自律神經失調的問題。

「哎?很熱啊~小夏不覺得熱嗎?」絳安偏了偏頭,「難道小夏有自律神經失調的問題嗎?」

熱昏頭了還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甚至反咬他一口,這人就是生來氣他的吧!

「那是你吧!很熱還拉我出來曬太陽,你是神經病嗎!」看著絳安一臉無辜的表情,想著『生氣會更熱,不要跟一個白痴生氣』的樊夏忍不住發出怒吼,粗魯的把人拉到了一旁的林蔭下。

兩人在林蔭下一邊吹著風納涼,一邊聽著林間不知名的蟲鳴鳥叫和野獸呼號,一時無話。

「好了。」看絳安的臉不再紅得像塊櫻餅,從酷熱折磨的煩躁中冷靜下來的樊夏挑了挑眉,「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把我拉來這了嗎?」

「小夏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絳安盯著他,眼神是難得的認真,讓習慣了對方總是露出軟呼呼笑容的樊夏感到了幾分的不自在。

「我知道,不就是情人節嗎?」樊夏皺著眉頭,「難道還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沒有,確實是因為今天是情人節。」

樊夏並沒有特別關注這個節日,只是因為去年和前年都有收到巧克力,這幾天又幾次在走廊上,不時與正在熱議此事的少年少女擦身而過。

他聽到的當下也只是想『啊,又要到情人節了嗎?好麻煩。』就沒再過多關注了,畢竟他也沒聽同組的另外三人談起此事,理所當然的覺得他們也都對此不感興趣。

——但是眼前這人把他特意拉出來,還提起此事,顯然並非是『不感興趣』的表現。

「所以拉我出來和是情人節有什麼關係?」樊夏挑眉。

他可不覺得絳安是要送他巧克力。

「小夏,你知道詠喜歡泉吧?」絳安嘆了口氣,一臉無奈。

詠·華納和落川泉,和他們倆一組,共同出任務賺積分的夥伴。

他們四個住的是同一間寢室。

「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好嗎?」樊夏翻了個白眼,「也就泉看不出來,遲鈍死了!」

或者說,因為泉也對詠有好感,所以才看不清詠對他抱有同樣的感情。

「所以我們不能留在寢室裡當電燈泡啊!」絳安一臉『你怎麼這麼不解風情?』的無奈表情,讓感覺受到鄙夷的樊夏不爽情緒瞬間高漲。

「你有病吧!就算不想當電燈泡,也可以去圖書館或餐廳之類能吹冷氣的地方吧!拉老子來森林曝曬是幾個意思!」樊夏忍不住上手搖晃絳安的肩膀,想把對方的腦袋搖清醒一點。

「別、別晃了!」絳安掙開了樊夏的雙手,「再晃腦袋就要掉下來了!」

「才不可能掉下來!真掉了我幫你裝回去!」收回被掙脫的手,樊夏嘖了一聲,「你最好有個合理的解釋,不然我揍哭你。」

「因為今天是情人節,圖書館和餐廳肯定有很多人。」絳安偏了偏頭,露出了明媚的笑容,「雖然小夏說過不收別人送的巧克力,但我聽說送小夏巧克力的女孩子是一年比一年多喔?去年還有幾個是大學部的學姊對吧?」

「……你聽誰說的?去年情人節你不在艾勒緹吧?」樊夏狠狠的皺起了眉,只覺得這人帶著調侃意味的笑容很是礙眼,他不喜歡被人在背後議論,不管是壞話還是好話。他現在只想把那個和絳安亂嚼舌根的傢伙揍一頓,「而且什麼叫做『一年比一年多』?我們現在也才高三,去年也才是入學以後的第二次情人節,能不能不要誇大事實?」

「但去年比前年多,確實是一年比一年多啊!我沒有誇大嘛~因為小夏很帥啊!受女孩子歡迎也是理所當然的嘛。」看著樊夏明顯表露出不高興的臉,絳安依舊是笑瞇瞇的,一點沒有惹人不高興的自覺,「是詠告訴我的喔,因為我想知道你和詠寒假時過得怎麼樣嘛~去年寒假是詠第一次在長假期間留校,可靠又會照顧人的泉不在,身為國中就和詠認識的朋友,我理所當然是要關心一下的嘛~」

對樊夏而言,詠是一個和絳安一樣令人放心不下的傢伙,只是令人放心不下的原因不同——前者性格內向軟糯,且因為自身能力的緣故,直到最近才有辦法開口說話,因為以前只和人用寫字或手語溝通的緣故,即使能夠開口說話了,也還是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說話的音量,還時常會因緊張而咬字含糊不清;後者就是單純老迷路、會惹事,一個行走的天災,麻煩的製造機。

絳安的說辭乍聽之下合情合理,但特意去強調泉可靠——

「你的意思是我不可靠嗎?雲絳安你是不是想要找揍?」樊夏扳了扳手指,覺得能忍到現在都還沒揍人的自己相較剛入學的時候,真的是變得非常有耐心了。

仔細想想,這還都是眼前這人的功勞,為了表達感激之情,自己實在應該把人揍進保健室一次。

「唔哇~小夏好兇~好啦,話歸正題,我把小夏拉到學院後面的森林裡,自然是為了小夏著想喔~」絳安笑容燦爛得像個孩子,但接下來說出的話卻像個渾蛋,「因為小夏太受歡迎了,送巧克力的女孩子就像循著甜味而來的螞蟻一樣可怕,一個一個拒絕太麻煩了不是嗎?所以乾脆就找一個大家找不到的地方躲起來囉!」

「你是在說你自己吧?我可從來沒有說過麻煩。」樊夏露出了看渣男的眼神。

雖然他確實是覺得一個個的拒絕很麻煩,但至少他從沒這麼說過,所以他合理懷疑絳安也是這麼想的。

他不收巧克力一是因為不喜歡甜食,二是因為不知道對方在巧克力裡加了什麼,(異能學院的女孩子送的東西不能亂吃,不然下場會很慘烈,上次他就看見一個男的吃了一塊女孩子送的餅乾,結果變成了一隻豬。)三是他目前沒打算聽母親的話,去搞什麼男女關係。

他暫時不打算談戀愛——那群腦子有問題、老想著抓他們當活祭毀滅世界的傢伙不僅老巢難找,還變得越來越擾人了,除此之外,最近上界還多出了一群老想著先幹掉他們,以免他們被抓去當活祭,進而導致世界毀滅的沒用神祇……怎麼想都不是適合談戀愛的時候。

雖然泉和這傢伙嘴上沒說,但今年寒假之所以會留在艾勒緹,果然是因為不想讓這些麻煩事波及到家人吧。

詠的話,目的應該是和去年一樣,希望自己能多少變得獨立一些。(就他的說法,他家裡的人都太過保護他了,就連寒假留校也是好不容易爭取到的。)

當然,『這時候不適合談戀愛』也只是他個人的想法,他並不覺得和他處於同樣處境的另外三人不該談戀愛,個人有個人的活法,他也不會以自己的想法去要求別人。

他只是單純不想在逃亡的時候還要分出心神去照顧自己對象的感受,最終落得兩人因為『異地戀』而分手的下場,那樣的生活光是想像都覺得累。

如果只是因為母親的那句『小樊你也是到了該交女朋友的年紀啦~』而去隨便找個女孩子交往,對人家女孩子也很沒禮貌。

他不介意泉和詠成為戀人,或者應該說,他其實很希望這兩個傢伙能快點捅破那層窗戶紙。

就像他說的,他看得出來泉和詠兩人互相愛慕,比起他們成為戀人之後成日秀恩愛,他更煩他們倆現在這樣不乾不脆的狀態,真的是旁人看了都替他們著急。(畢竟他早就被家裡那對笨蛋夫妻閃習慣了。)

但是他也不想對別人的感情生活指手劃腳、胡亂湊合,那是雲絳安這種小白目才會做的事。

「嗚啊~被小夏發現了?」絳安偏了偏頭,露出誇張的驚訝表情,刻意得欠揍,「我表現得很明顯嗎?」

「我都是一句『不收』就解決了,你呢?明知對方對你有意,拒絕了以後還要開口撩撥對方,非要把對方搞得面紅耳赤才罷休,我光是看著都覺得累。」樊夏皺眉,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嘖』。

雖然絳安前兩年情人節都沒有留在艾勒緹,但是這個學院的人大多都我行我素得很,情人節也不過是個由頭,根本就沒有人會因為節日過了,就被澆熄想要送巧克力給心上人的熱情,會送的就是會送。

他在情人節當天就被作為目標轟炸過一次了,開學之後還要因為他們三個寒假不在學校過的,再被波及一次——明明不關他的事,走沒幾步路就會被攔下來,感覺是真的很煩。

「因為父親說,隨便踐踏他人的心意是會遭天譴的。」絳安輕笑,「我雖然不怕天譴,但既然是父親說的話,那我也只好乖乖照做了。」

『這個父控。』樊夏面無表情的看著絳安這發自內心的愉快笑容,對於這人時不時就炫耀自己家人的行為感到煩躁。

這不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雖然家裡的笨蛋夫婦總是表現得一副他(電燈泡)很亮的樣子,但他確實感覺得到父母很愛他,他的家庭算是相當美滿的。

他們四個人裡,只有泉沒有父母。

泉是在西大陸的一個異能開發機構裡長大的,只有一個血脈相連的姊姊。

雖然他知道泉並不介意這件事,可他還是覺得老是在一個沒父母的人面前炫耀家人對他有多好的絳安很白目,情商低得慘絕人寰。

到處炫耀、搞得人盡皆知,一點不管他人的感受,跟個小學生似的。

但,絳安和他母親的關係大概不是很好,因為樊夏從未聽絳安提起過他母親的事。

「小夏?」

「……還有,你拒絕別人的時候,笑得太假了,看起來噁心死了。」其實也不是噁心,但他就是看著彆扭,會手癢想揍人。

「小夏好過份啊!那可是營業用的笑容喔?」絳安抗議,不滿的嘟起了嘴。

明明是高中生了,還像個小孩一樣嘟嘴,如果是女高中生,那還能說是在撒嬌,還能稱得上可愛。

但這人不是女高中生,而且最可怕的是,竟然一點違和感也沒有。

雖然看上去沒有違和感,但只要一想到這人是男的,他就想揍人。

「你是跟人賣笑的嗎!什麼營業用啊!」

「哈哈哈哈哈~」

「……」

看著絳安捧腹大笑的模樣,樊夏只覺得無奈。

他不討厭絳安,也不討厭和絳安待在一起——前提是絳安不說話,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這人只要開口,就總能精準的在他的雷區邊緣試探。

「小夏~」

「……又怎麼了?」被從思緒中拉回現實的樊夏狐疑的看著絳安,總覺得這人又想搞怪。

「噹噹~巧克力~」絳安從身後拿出了一盒包裝十分精緻的巧克力,也不清楚一開始是藏在哪裡的。

「……誰送你的?」樊夏有些不爽,本來好轉的臉色再度難看了起來。

他本以為絳安今年也不會收下別人的巧克力,結果對方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收了,不僅收了,看上去似乎還打算打開來吃的樣子。

也不怕吃出問題,淨給他添麻煩。

而且,此情此景下,絳安有巧克力,他沒有,莫名的像是他輸了一樣,讓他很不爽。

「哎,小夏怎麼知道這是人家送我的?」絳安笑了笑,白皙的雙手慢條斯理的解開繫著酒紅色盒子的黑色緞帶。

畫面很美,但樊夏只覺得很煩。

動作慢吞吞的,擺明了是在和他炫耀。

「……」包裝得這麼費工夫,肯定不是什麼義理巧克力。

「是我家小思做的唷~」絳安打開盒子,盒子是九宮格的,每格都有一塊不同造型的巧克力,造型漂亮得足以拿去高價市售的程度,「雖然幾乎被大哥搶走了所有的工作~」

「小斯是?」還叫得很親暱啊?『我家小斯』?是女朋友嗎?而且還讓心上人的『大哥』幫忙做要送給心上人的巧克力?這是已經到過雙方家裡,見過雙方家長的程度了嗎?

樊夏眉頭深鎖,只覺得絳安興高采烈的樣子異常礙眼,整個人煩躁得不行。

「我可愛的妹妹呀~」絳安笑瞇瞇的道。

「……」對了,雲絳安的妹妹叫雲『思』寧……這小子!是故意的吧!家人送的巧克力而已,炫耀什麼啊!

「小夏要不要嚐嚐看?」絳安拿起了其中一塊巧克力,中心填著紅色的果醬,估計是草莓醬。

「好啊。」雖然不喜歡甜食,但畢竟是人家妹妹(還是大哥?)的作品,稍微嚐一口,讚美一下,這樣基本的禮貌他還是可以做到的。

樊夏伸出手,掌心朝上,準備接過。

然後他看見絳安把巧克力塞進了他自己的嘴裡。

樊夏瞪大了雙眼,墨色的眼瞳映出了眼前人叼著巧克力的樣子。

絳安直勾勾的看著他,對他眨了眨眼。

雖然沒說話,但樊夏知道對方這是要他直接上嘴的意思。

這人不說話的樣子看起來很可愛,紫色的眼瞳就像水晶一樣漂亮,笑容軟得像是小狗一樣,讓人難以拒絕。

樊夏的腦子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緒像是被漿住了一樣,無法運轉,他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壓過了森林的蟲鳴鳥叫,原本冷靜下來的體溫又一次升高,感覺整個人像是要燒起來了一樣。

如果樊夏能看見自己此刻的表情,那他會發現自己的臉紅得和自己的髮色不相上下。

『這傢伙是要我親他?難道他喜歡我?……不對,這怎麼可能?太奇怪了,不對勁,我怎麼……』

對絳安平素的惡劣行徑的記憶突然像一道驚雷,閃過了樊夏的腦海,將他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之中解脫了出來。

那像是整個人泡在暖水裡的暈眩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壓抑的憤怒。

絳安故意咬著巧克力的一邊,其實就是打定了他不會真的直接上嘴,單純是想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簡而言之,就是拿他取樂。

『這小子竟然耍我!欠揍!』

重點是他竟然真的被耍到了!

忍受多時,最終還是忍不住的樊夏,面無表情的從絳安的頭上巴了下去。

 

------------------------------------------------------------------------------------------------------------------------------------------------------

其實這是情人節賀文。wwww

萌動.jpg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言亦臣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